海上的那场暴风雨整整肆虐了一夜，等到第二日，却又是云销雨霁碧空如洗、惠风和畅之景。

云尧费力地睁了睁眼，却又被灼眼的日光刺的赶紧闭目，她想把手背抬起来遮住那光亮，却发现周身无力，连手指头都有些抬不起。

云尧又张了张嘴，她想喊一个人，想叫那个人姑姑，她还记得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是那个人把她护在怀里。

姑姑。

可是云尧喊不出来，她现在嗓子干哑难受，哪怕是拼尽了全力，也不过才叫出了一声如若蚊蝇的呼唤，姑姑。

“尧尧。”偏生此时也有人这样叫她。

云尧勉强着转过头去，忍受着刺目的阳光强睁开眼，虽被晃的上下眼皮止不住打颤，但云尧还是看清了躺在她旁边的那个人。

那是云兮。

即使周遭是乱七八糟的一堆怪石，即使衣衫发髻上都沾染上了沙泥，可因为那是云兮，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要她轻轻一笑，都会成为最清朗美好的风景。

云兮在对着她笑，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云尧忽然觉得无比安心，她费力地挪了挪手指到恰好能碰到云兮手掌的地方，然后把自己黑乎的小爪子搭在了云兮掌心。

云兮缓缓地合上了手掌。

云尧安心又沉沉地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黑夜，日头不知何时沉落了下去，一弯明月却已高悬于中天之间。无数星子镶嵌在漆黑如墨的夜幕里，忽闪忽亮，叫人恍然不知何方。

不过云尧也确实不知道自己现下在什么地方，又睡了一下午，这体力已有些许恢复，云尧已经能够支着身体从湿漉的沙滩上爬起，然后她转头下意识地去看云兮。

“姑……”云尧想要叫她，嗓子却还是如被火燎过一般，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原本困倦不清醒的时候，云尧还不觉得太难受，这下子意识清明，那股子口干舌燥的感觉在头脑里愈加清晰。

云尧甚至弯下身去想捧一捧海水润润喉。

“尧尧！”刚摘了果子的云兮一见云尧这姿势急忙喊她，然后疾步过来把云尧捧海水的手松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摸摸她的头：“海水是不能喝的？你是傻了不成？”

云尧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想表达的意思是自己知道海水不能喝，但是自己不傻。但是这样做了之后又怕云兮会错意，急忙摇了摇头，又点头。

云兮被她这举动弄的展颜，也不跟她讨论海水的问题，只把刚才从森林里摘的果子拿出来，仔细地擦了擦，然后送到了云尧嘴边。

云尧就着云兮的手咬了一口，她现在又渴又饿，吃到这能饱腹又多汁的果子简直如同吃了佳肴喝了佳酿，虽然不知味道，但就是觉得比以往吃的任何东西都要可口些。

云兮见状又给她喂了几个，云尧大快朵颐了片刻，嗓子也得到了浸润，堪堪能说出话来，她才想起云兮来，不好意思地把那果子推到云兮嘴边，含糊道：“姑姑也吃。”

“姑姑吃过了。”云兮这样说着云尧却还是把那果子塞进去了一半，云兮没法，就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唇，又硬生生地把那果子渡到了云尧嘴里，云尧呆呆愣愣地看着云兮，然后“呼噜”一声就把那果子整个吞咽下去，再傻乎乎地盯着云兮看。

云兮也不管云尧的脸上还挂着泥沙，就弯下身去，在云尧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姑姑……”云尧还在发愣。云兮却已经松开了她，兀自去了一旁的沙石之上，轻声道：“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云尧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云兮只当她是犯了愁，便转头移目，盯着云尧，认真地说道：“尧尧，你放心，无论这是哪里，我都会带你走出去。”

云兮说的话总带着一份让人心安的力量，让听得人也无端地多了几抹笃定。云尧就跟着用力地点点头，用同样认真的语调道：“嗯，我相信姑姑。”

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云尧和云兮同时转头望去，却看见江玄天和楼少顷相扶着走来，虽然两个人衣裳破烂，但因着上头披星戴月身侧有海阔天长，云尧竟无端地觉出一份赏心悦目来。

可云尧还是狠狠地别过头去，冷哼一声没有理他们。

要不是江玄天招了一群三教九流的人上船，暴风雨来临那晚也不会出现那般混乱的景象。

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云尧也不能说江玄天做的不对，这么一想，云尧又觉得憋闷了。

以至于江玄天和她们打招呼的时候云尧还是抬着下巴偏着头，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