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琴,这个名字谁给你取的?”
“我爸。”
“你爸还真有文化,这名字取的很有味道啊,多大了?”
这话没有什么看不起人的,事实就是那会农村家长没几个读过书的。
给孩子起的名字不是娟啊,伟啊就是刚啊,霞啊,就我比较特殊,我也喜欢我的名字。
“13。”
“行,拿着这个单子,去一楼交费,铺盖褥子都带来了吗?”
班主任很细心,“嗯,带来了,在拖拉机里。”
“宿舍在教学楼后面,咱们班的宿舍是315,你去把铺盖铺一下,四点钟准时到教师,我们要发书打扫卫生。”
从那个年代过来的都知道,住的是什么,没有什么架子床,也没有一人一个位,更没有什么一人一个箱子,让你放东西。
上下大通铺,全是用木板砌成的,三棵腰子粗的圆滚木一顶,并排齐,睡吧。
至于睡哪里,那也没个准,一晚上挤的,那家伙跟压花肉一样!
那很多人问,东西怎么办?吃饭的家伙放哪里?
这个问题问的好,墙上,也就是脚蹬的那里,会钉一个马钉,从家里带的馒头,咸菜,还有饭盒什么的装进书包挂在墙上。
那会儿饭盒没那么讲究,就是家里随便带一个搪瓷饭缸。
有的孩子个儿大,床板又短,睡直了后头掉在半空,弯着腰子睡,别人又嫌太占地方,那会本来就是人挨人睡。
这一到晚上,没事就用脚去挑书包,把人家的饭盒用一双臭脚挑的铛啷啷响,为这事可没少打架。
打架归打架,谁那会不打架,不打架的都是怂包,主要是打架有分寸,打完之后不记仇!
这些条件在家的时候早就听大点的孩子说了,也没有什么稀奇感,都这样嘛,那就入乡随俗。
不到三十平米的房子,硬是挤了二十七个人,天花板是用硬纸板糊的,一到冬天,二十七个人一呼气,全部冻成冰凝结在天花板上,再一呼气,消融之后掉在被子上,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会发现,被窝里是温暖惬意的,而被子外面结了一层冰。
这也有好处,第二天早上叠被子好叠,咔嚓咔嚓就叠好了。
一到夏天,那宿舍的味儿,我们那会说,苍蝇进来也能被熏死。
晚上老师查宿舍,农村出身的老师还好点,会进来转一圈,那城里来的老师,可就没那么强大的意志力,戴着口罩站在门口不进来站的老远问一句人齐不齐,就去下一间宿舍。
没有人说让你洗洗脚,洗什么脚,在哪里洗,要知道我们镇可是高原,非常缺水,学校每日只供应够个人用的开水,不供用自来水。
那个人用的开水都是三镚子农用车从沟里拉上来的。
在这里的故事太多了,我给大家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很多人说这里苦,这里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而我说,如果有一次穿越的机会,我肯定还是回到当初那个地方。
我和王亮爸还有父亲在镇里的供销餐厅吃了饭,毕竟上了中学,炒了几个菜,还喝了点小酒。
“邪琴,这个给你。”说着,掏了十块钱给我。
王亮爸红着眼睛接过来,“老郎,你给的太多了,咱村里的孩子都是五块钱一周。”
父亲没说话,“拿着钱,吃好的没有,但你给饱了吃。”
我接过钱,父亲看了眼王亮爸,“老王,咱这也该回去了,邪琴,去学校好好读书,咱老郎家的手艺你周末回来了再练,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
王亮爸看了看我,“你小子,好好读书,别给你爸丢脸。赶紧回去上课吧。”
看见父亲离去的背影,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莫名的哀伤,呆呆站在镇子街道,看见拖拉机发着,逐渐消失,那一刻我流泪了。
我不知道父亲一个人回家该怎样生活,他会不会死掉?
第一个夜晚我失眠了,我回忆着这些年发生的一切,似乎所有同学都失眠了,因为这是他们离家独自生活的第一个夜晚。
上了几天课我才知道,学校不仅仅要读书,抽空有时还得省出几节课的时间来掏大粪,挖水沟,修水渠,挖土掩埋生活垃圾。
现在的孩子当然对我说述的一切以为是吹牛皮。
我记得我给一个南方的亿万富翁看家居风水的时候谈到这些,大家都回忆过去,他家儿子竟然把这些当笑话。
对于这一点我不解释,毕竟过来的人你们懂。
因为在家没干过多少体力活,一时间不适应,手上磨出了多个泡,疼的早上连手都不敢洗。
就这样,一直上到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