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我给村里打了电话,硬柴爷,长山叔,拴科爷,王伯四人坐着拖拉机来省里,硬柴爷说他这一辈子以为就在这山里落下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次来趟省城,这是托我郞邪琴的福。
山里人不管怎么说就是淳朴,尤其是这老一辈人,虽然身上有点习气吧,但那都是一口唾沫一颗钉,一辈子最注重的还是仁义。我没喊干爸干妈,单独请他们吃了顿大餐,我怕连沉毅和阿丽来,会使这帮老家伙太过拘谨,他们现在已经把我当做自己人。
大家乐乐呵呵,这也算是积阴德,我一个年轻人跟这帮老家伙玩在一起,这四个人的年纪加起来都快够清朝的历史了,这不是积阴德是干什么。
喝了点酒,一个比一个话多,陈年往事全都开始往出提,长山叔一时高兴,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当年关他爹进牛棚被逼死的事情提了出来。
我们表面看这件事,好像是挺残忍,牲畜不如,但这是在我们当下的角度来看,你听长山叔这么一说,也真是,有些事是真的真的,不得已而为之。
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会儿的大背景不是我们现在人能体会得到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长山叔说他是家里的长子,家里老大就是周庸他妈,大姐,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爸常年在外跑,那会让的赵长山也长大,操持家里的事情。
可是,这股运动浪潮太过猛烈,长山知道自己的父亲常年跑江湖就是搞这种阴阳风水的事情,父亲在家时还会时不时的跟长山说道几句,但是长山对此不是很感兴趣。
那时,浪潮掀起之后,长山父亲就不敢在出去闯荡,这些年出门闯荡干风水阴阳的事,有那么点家底,虽说不多,但对于当时的人就好多了。
浪潮越演越烈。父亲整天提心吊胆,就怕有人把他当年干这种事情举报了,那就可全完蛋。这也跟长山父亲的为人有关,跟村里人关系处理的还行,所以一时半会没人举报。可长山看的清楚哪,这年轻人,尤其是那些冲动的年轻人,他们被一煽风点火,各个都跟吃了火药一样,这事情迟早要被揭发,到那时那性质也就不一样,父亲被打倒不说,家里人也得被扣一顶修正主,义的大帽子,全都得玩完。
长山这个人比较有魄力,干事也很果断,与其一家人跟着遭殃,不如趁现在自己把父亲押出去,革委会不说嘉奖,最起码不会责难。
长山骗自己父亲说是去大队领工具,结果就带进革委会,父亲当时都蒙了,长山强忍着亲手把父亲押进牛棚,接受党的再教育,没想到父亲再也没出来。估计长山父亲多半是被气死的。
但是你要说长山有错吗?哎呀,这个还真不好说……头疼。
我用一句喊麦的歌词来表达一下吧,一生征战何人陪,我谁是谁非谁相随,戎马一生为了谁,能爱几回我恨几回。
这里面的苦只有长山叔自己知道,长山叔越说眼泪越多,把压抑了半辈子的难受发泄出来,硬柴爷不停的安慰着。
要说长山叔真不容易,他这一举动,自己的姐姐跟他断绝姐弟关系,弟弟妹妹也都骂长山是忘恩负义的东西,没人理解他,当然他做的事情也不需要别人理解,要真的需要理解,他也不会这样做。全村的人都说长山是狼心狗肺。真是一世英名万古枯。
“长山娃,好了好了,我娃不哭了,硬柴爷看着你们长大的,我娃心里的苦,我硬柴岂能不知,你父亲在天之灵肯定会原谅你的。要不是你,你的家人指不定……唉,罢了,你看,都让邪琴看了笑话。”
人这一辈子,真的好难。有很多事情真的没有办法,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但无论你怎么选择对别人来讲,你都是错的,这些你都得默默承受。如果你还是想干一番事业的人,我劝你最好做好准备。
拴科,王伯不停的安慰长山,长山叔哭完之后,感觉心里好受多,“邪琴,谢谢你,希望我父亲在天之灵能够原谅我……”
“长山叔,一定会原谅你的。谁都没有错,你的兄弟姐妹不理解你,那是因为他们肩膀上没有责任。”
硬柴爷补充到,“邪琴说的没错,对啊,他们是肩膀上没有责任,你是老大,什么苦都是你的,他们呢,仗着自己年纪小,不上灶台哪知道油盐酱醋贵,随他们去吧,不管。”
……
……
第二天中午,我和碑一块上了拖拉机,再去一趟羊坪。
蓝色的天幕上嵌着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一片白云像碧海上的孤帆在晴空飘游。好久都没有坐拖拉机,当年没少坐王亮他爸的拖拉机,哦,说起王亮,王亮今年应该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
也不知道我王叔拖拉机换了没,过段时间我得回家一趟。
坐在拖拉机上,走在不宽不窄的柏油马路,迎着风,迎着阳光,一车人全都是笑脸,好是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