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里,姜桃在女官的引领下走了不到两刻钟,被带到了太皇太后所在的慈和宫。
路上她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心里都快酸死了!
她是早知道沈时恩有过一个未婚妻的,两人还没定亲的时候,他就给她交过底了。
因那一份坦诚,也因为斯人已逝,姜桃后头从来没在这件事上犯过酸。
后头日子一日一日地过着,要不是萧世南和她提了,她几乎也把那件事给忘了。
那家人按着沈时恩先未婚妻的样子寻个姑娘带到人前,傻子也知道他们的想法!
原来前些日子萧世南想说的就是这个。
到了慈和宫,姜桃也没心思欣赏巍峨气派的宫殿,进得殿内便寻了个还算清净的角落坐下。
其他外命妇带着自家女孩儿陆续进殿,进了殿内就少不了场面上的见礼和寒暄。
这时候地位高的好处就显出来了,辈分高的王妃和地位更高的内命妇都先一步去太皇太后身边说话,后头进殿的都是身份不如姜桃的。
所以姜桃并不用和人见礼,只要在有人上前来和她见礼的时候礼貌地点点头就好。
半个时辰里姜桃见了不知道多少女眷,心里记挂着的还是和沈时恩先前定过亲的那家子,但鬼知道那是哪家人啊!只怪她自己回京之后全然忘了,没去探查。
后来曹氏过来了,见了她就笑道:“昨儿个我和小南用饭的时候,他还不放心你,让我在宫宴的时候照看着你。刚瞧你待人接物都挑不出半点错漏,那孩子纯属瞎操心。”
曹氏早先因为姜桃为萧世南打抱不平、指桑骂槐的事,同姜桃生了嫌隙。但后头她被英国公劝住了,又发现她态度转软之后,萧世南并没有和她这亲娘生分,对姜桃的态度也就越发和善了。
曹氏是个心肠软和、不拘小节的,萧世南的性子就是随了她,撇开她偏心眼那桩事,姜桃并不讨厌她。
不过姜桃还是看不惯她偏心,因此同她依旧不亲近,只微笑着颔首道:“劳您费心了。”
她们这边厢刚说上话,宁北候夫人容氏过来见礼了。
别看宁北候大小是个侯爵,但因为宁北候不着调,附庸风雅变卖祖产,还没有实差,一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的,在京城世家的圈子里排不上号,连带着容氏也不受待见,得等旁人都和姜桃说完了话,才轮得上她上前。
姜桃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看到容氏自然越发没有好脸。
容氏像丝毫察觉不到她的怠慢似的,转头还唤姜萱过来给姜桃见礼。
姜萱都快别扭死了,自打姜桃进了殿内就成了众星拱月的那个,而她和她娘虽然早早来了,也占到了个好位置,可偏偏就无人问津,那些夫人、太太连眼尾都懒得瞧她们。
这种状况当然是常态,可走到姜桃跟前,姜萱才认出她是省城那个穷秀才的亲姐姐,名字同样叫姜桃的那个!
上一回姜桃把她轰出府外,她还放了狠话,说记住她了!
难怪当时姜桃半点儿都不见惊慌,原来她就是沈时恩在外头娶的妻。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荣国公夫人见礼!”容氏笑着拉了她一下,眼里却满是警告的意味。
显然她也瞧出姜萱的不对劲了,但今天这种场合,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闹开来。
姜萱能怎么办呢?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屈膝见礼。
姜桃不紧不慢地拿起了自己手边的茶盏,揭开茶盖拨弄着漂浮的茶叶,然后以衣袖挡着,小口小口地抿起茶来。
“好香。”姜桃放下品完茶赞赏道:“这春茶不错。”
曹氏也跟着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口,道:“这茶满口清香,你要不说我还当是新茶。怎么半年前的茶水还能存住这份味道?”
姜桃就笑道:“想来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边有能人,本事大。”
寻常高门大户要是拿半年前的茶叶来招待客人,那肯定是要被笑话的。但慈和宫的春茶味道香醇,丝毫没有旧茶的味道,反而显得她老人家节俭、有本事。
她们俩就茶叶讨论了一番,好半晌之后姜桃转头看到蹲到腿都麻了、摇摇欲坠的姜萱,才故作惊讶道:“你怎么还在此处?怪我怪我,品着好茶就把你给忘了。好孩子,快起来吧。”
姜萱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脸和嘴唇都发白了——累是一方面,更多是气的。
这农家女居然敢这么磋磨她?再听听她说的话,称呼她为“好孩子”,她看着不过十五六,就来充她的长辈了?
容氏笑着道:“这孩子就是个实心眼,你没喊她起来,她也不敢起。这就不打扰夫人品茶了。”
说完容氏也知道姜桃不待见她们了,怕闹得更难堪,拉着姜萱离开。
姜桃摇着头惋惜道:“看着清清秀秀的,就是这心眼哪……可惜了。”
姜桃这话既可以理解为顺着容氏的话说姜萱死心眼,也有弦外之意,说她心眼不正。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注意她的人可不少,听到她这话,立刻有人嗤笑起来。
姜萱的手死死绞着帕子,她虽然在场面上不受待见,但到底是侯门嫡女,哪里在人前受过这份委屈?
新仇旧恨的,姜萱挣脱开容氏的手,停下脚步,张嘴就道:“不碍事,夫人和我姐姐同名,我见您觉得可亲的很呢。”说完她仍旧觉得不够,唤来被容氏安排在另一个角落的姜莹,笑着道:“夫人也来见见我这个妹妹,和我那命苦的姐姐是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萱得意地笑起来,这农家女有什么好得意的?都知道沈时恩对她那死鬼姐姐念念不忘。
前头都还奇怪沈时恩怎么取了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为妻,还对她十分看重。
刚才福身行礼的那一刻钟里,姜萱想明白了,肯定是因为这农家女的名字啊!
她有什么可豪横的?和姜莹一样,不过都是她那死鬼姐姐的替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