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琉璃从魔域里出来之前，她的确曾经无数次痛恨释禅到想要将他挫骨扬灰，让他神魂俱灭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她来到中原之后，一次次与释禅相遇，一次次有机会杀了他，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那日她被众多佛门弟子围攻几乎便要被杀，他以自己的七宝袈裟护住她，站在她前方将她护在了身后，当日他所说的话至今仍旧清楚的记得，言犹在耳。方才暴雨倾盆，她不知所措，而他抱住她，以脊背替她挡下了所有风雨。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就在她毫无所觉的时候，她心里对于释禅的仇恨早已散去了大半，那被深藏在心底角落里二十年不见天日的对于释禅的爱，正在一点点的被释放出来。

所以她的口张张合合了好一会，却无法回答释禅的话，她不想承认，可是，她不想杀他。

良久，琉璃沉下脸色，寒声道：“不够！这样远远不够，你一人的性命怎么可能洗刷掉狐原里满地的鲜血？！只有中原佛门所有秃驴都死绝了，才能一消我心头之恨！”

释禅脸色一变，往日里明亮有神的双眸中现出了一丝灰暗的绝望之色。这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了，但即便是这个办法都无法调停琉璃和佛门的仇恨。他无奈说道：“姑娘，到底怎么样才能……”

“够了！”琉璃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她目光冰寒地盯着释禅，寒声说道：“和尚，不要再啰嗦了！”

释禅顿了片刻，无奈点头道：“是。”

琉璃他们自蛟龙宫里出来时是午后时分，此时天已近黄昏，因为暴雨的缘故，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阴暗的雷云笼罩了东海上的大片天空，云中电光刺目，雷声隆隆，倾盆的雨声甚急，噼里啪啦的打在山体上，连同风雷声清晰的传进了这个山洞里。

狂风裹挟着雨点拍打在金色的光幕上，模糊了琉璃眼中外面的景象。彼时琉璃与释禅对坐在山洞口处，琉璃转头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释禅则定定地注视着她的侧脸，目光惘然，他看着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像是看到的，乃是旧日时光。

外面狂风暴雨，天气恶劣，而一道金光封住的这个山洞里，气氛温馨。

天一点点暗了下来，琉璃的头向后一靠，缓缓闭上了眼睛。

释禅从旧日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琉璃的模样，含笑说道：“姑娘是要睡了么？”

琉璃沉默了好一会，淡淡应道：“嗯。”

释禅双手合十，笑道：“那小僧来为姑娘讲经吧，好不好，以前姑娘说过，只要一听小僧讲经便困了。”

琉璃沉默不言，未置可否。

释禅整理一下早已干了的衣衫，端正了脸色，声音平缓，认认真真地开始讲起经来。

温和而平稳的诵经声如同一条淙淙流过的山泉，轻柔地自耳朵里钻进来，自心中划过，使得琉璃的心绪一点点平静了下来，她不自觉间微皱的眉头轻轻舒展，呼吸声放缓，不一会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释禅眼眸微阖，认认真真地诵读着诸般经文，外面风雨声甚急，却无法扰动他的声音，无法使他的声音有半点波动。

良久，他停了诵经，抬眸一看，只见琉璃已然睡熟了。她歪头靠在山洞壁上，眼眸紧闭，小口微张，呼吸平稳。

释禅脸色一柔，目光眷恋。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她缠着他不让他离开，宁愿听他讲经也不肯放他走，可是他讲经还未讲几句她便睡着了。

那天阳光温柔，轻风阵阵，她的小脸扬起来，头靠在大树上，眼睛闭上之后遮住了古灵精怪的眸子，睡颜安稳如同婴孩一般。

那个画面，乃是记忆深处最深刻、最美好的样子。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