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繁复的枪响,哒哒哒的在林间叫个不停。身旁的树木绿叶,时不时会被子弹打中,撞出慑人的声响。我估摸着,那队越南士兵一定是没有找到咱们的确切位置,这是在抱着枪乱打,不然我们哪里能跑得过子弹。
这倒也是不可抗击的客观情况。枝叶遮挡的丛林,能见度不超过十米。追兵们只能循着一个大概方向,胡乱开枪。
很快,我们跑出了那一片竹林,前方的视野又换回了熟悉、茂密的乱绿丛林。在丛林里奔跑前进,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差事——路是崎岖不平的,视野是短窄的,树干藤蔓是胡生乱长的。几种因素交杂在一起,让你稍不注意就会崴扭伤脚,进而摔倒在地。
我跑在最前,无法看到后边儿其他人的情况。但仅凭耳朵听到的声响就能知道,他们也是连滚带爬的在疯狂奔跑,在疯狂逃命。这时候,谁也不想掉队,谁也不能掉队。谁要是掉了队,就是倒了大霉。
如果说光是在速度与林路之间找好平衡,倒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如果我们能一直跑下去的话。
祸不单行,崎岖不平的山路,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我们身上的装具背负,有相当的重量。再加上疾跑之中的爬石拐路,跳藤躲枝,很快体力就转不过来了。背有千重,路有万陡,这可谓是最为惊心动魄的“武装越野”。
但这比不得平日里的“武装越野五公里”,如果继续这样跑下去,我们肯定会体力不支。体力不支后的结果不必多说,要么被越军士兵追上,要么被子弹追上。
并且,中了枪子儿的刘思革,比我们更加麻烦。衣服的布条根本止不住血,如今肩头的那朵血晕,在疾跑时的血液循环中,浸透了两层迷彩布,扩散得越来越大。再这样跑下去,就算没被越军士兵逮住,他也要血尽而亡。
因为,我已经看到他的嘴唇开始发白了。不行,干傻傻的跑不是办法,我们必须要找个办法,躲开这些越南人。
我想到的第一个方法,自然是躲。
向上跑完一段小山坡,这里的树草变得茂密了一些。来不及多想,我止住了步子,然后示意身后的他们停了下来。
枪声已经停了,想必一段疾跑后,让那一队追兵丢失了目标,只能撵起脚步紧追,没空闲去打乱枪。虽是没有子弹擦肩而过,但山坡之下的浓密树冠里,仍还响彻着叽里呱啦的越南话,以及急促的脚步声。
“跑不得了!再跑下去我们都要歇菜!”我回身扶着刘思革,对他们说。
“要不要打?”旗娃喘着粗气问了一句。他隐在一颗树干后,观察着坡下的动静,“我不想被这些孙子撵着跑了!”
“那——怎——么办?”邓鸿超吐了一口唾沫,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我道。
“躲!”我在急速起伏的胸口中,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
黄班长显然有些慌,他的胸口也如急浪之下的船头,快速起伏着。黄班长惊恐的环顾着四周,快语问道:“躲哪里?”
“上树!”王军英这时候斩钉截铁,“动作赶快!”
说着,他就将步枪挂在肩头,然后一个跃步,往脚下的那片缓坡跑去。
缓坡之上,分散着密集的树干。我们跟了过去,发现头顶的树冠密集,密不透光。而眼前的树,则是粗干厚皮,枝叶多生,非常好爬。
王军英从斜坡上跳起,接着斜坡的高度,一些就捏住了一颗树木的枝丫。身上虽然背负着沉甸甸的背囊,但他动作灵敏而迅速,一下就蹬树借力,翻上了树枝。
“送上来!”王军英上到树枝上后,就猛喘着气,伸手向我动了动。他的意思是,把受伤的刘思革送上树。
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是很难自己做出决定的。这种时候,王军英那种果断的性格就显得尤为重要。其他人都被突如其来的越南军队吓慌了神,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出其他的躲藏办法。
王军英一吼,我就没去思考“上树躲藏”这个办法的合理性。因为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的确会拿不住主意,可一旦有主意出现,必定就会抓紧那根“稻草”不放。没有谁还会去仔细考虑分析,这根稻草到底能不能救命。
黄班长、旗娃和我,将刘思革的背包装具背上了他的肩头,然后,树上的王军英和树下的我们一推一拉相互配合,很快将他送上了枝头。
“快,你过来,跟我上这根树!”黄班长拖起邓鸿超,就往旁边的一颗树上攀爬。
山坡那头的呜喊越来越近,木已成舟,救命稻草也握在了手中,没有反悔余地。我不敢怠慢,立即就跟上刘思革的鞋底板,往上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