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放着一对蒲团,柳五脚下有些迟疑,眼看着贺兰叶一掀衣摆跪了下去,他迟了一步,面带复杂愣了愣。
贺兰叶发现身边人没有跪下来,就察觉不妙,她小心侧眸去看柳五时,只见眼前飘过柳五的金红衣袖,而后柳五跪在了她身侧的蒲团上,低着头用清灵的声音说道:“……媳妇见过母亲,婶母,给二位长辈敬茶。”
贺兰叶松了一口气,她跪在那儿小心拍了拍自己胸膛。
还好,柳五还算是顾大局,没有在这种时候撂挑子。
早早在一侧准备好的桃儿杏儿小心端着托盘上前来,笑吟吟递给柳五。
柳五先是端起一杯敬给平氏,口中一顿,低头称呼‘母亲’。
平氏喜笑颜开,接过茶杯连声说好。眼下跪着的柳五她虽知道不是她家真正的媳妇,日后到底就是女儿了,也格外亲切,嘘寒问栗了半天,又拿出了早早准备的见面礼,一只上好成色的玉镯。
柳五只一眼就知道这个镯子价值不菲,对于跑江湖的贺兰家来说,算得上是极好的东西了。
他迟疑着不接,贺兰叶知道他为何,却不能让他真不接,小心用手肘捣了捣他,小声挤出一句话:“接啊。”
有了贺兰叶的首肯,柳五才伸手接过,对平氏道了谢。
给周氏敬了茶,周氏拿出了一对明珠耳环,笑吟吟递给柳五:“侄儿媳妇,婶娘礼小,还请别嫌弃。”
柳五哪里敢嫌弃,他都不敢接,还是在贺兰叶担心长辈看出端倪来不断手肘捣着他,才勉强接了过来。
收了长辈们的见面礼,贺兰叶与柳五起身,轮到了桃儿杏儿来给新嫂嫂见礼。
她们俩笑吟吟上前伏了一礼,口呼嫂嫂。
柳五令侍女把早早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柳家给平氏周氏准备的都是一套头面,桃儿杏儿是三样小首饰。
这会儿其实和贺兰叶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看着桃儿杏儿围着柳五吱吱喳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正在寻思着之后想个什么借口,让柳五能够合理疏远她两个妹妹,忽地听见了平氏叫了她一声。
“三郎,”平氏笑吟吟抬手朝她招了招,“我们的礼物都给五娘了,轮到你了。”
平氏还在那儿笑着说:“自打订了婚期,你不是就一直在给五娘准备礼物么,这会儿就是给她的时候了。”
贺兰叶慢慢站直了身体,她余光看见被两个妹妹围着的柳五面露错愕,视线落到了她身上来。
礼物……
贺兰叶垂着眼无声叹了口气,而后抿着唇慢吞吞从腰封中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攥在手心。
隔着一些距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略带好奇的柳五缓缓张开了手心:“……喏。”
柳五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下移,落在了贺兰叶的掌心。
静静躺在贺兰叶掌心的,是一颗系着红绳的尖尖狼齿,洁白光滑的狼齿被磨得光平精细,齿身上还雕琢着一圈细小的纹图,红绳是手编的结络,上头还有几颗小小的玛瑙点缀。
柳五心跳一紧。
“嗯?”
贺兰叶看着不远处画着精致妆容的柳五,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默默移开了视线。
“你还受着伤,别骑马,去坐马车吧。”
坐马车?贺兰叶立即摇了摇头:“那是给你准备的。”
何况她哪里来的伤,真正受伤的是柳五,她今天早上还看见柳五换药的时候,伤口还没有愈合呢。
“三郎,”柳五柳叶眉似蹙非蹙,一双瞳剪秋水,端的是楚楚动人,他面带难色,朱唇微启,“莫要让我担心。”
犹如清泉般灵动的声音听在贺兰叶耳中却异样的折磨。她嘴角一抽,怕柳五还能说出更无所畏惧的话来,耷拉着脸下了马,不着痕迹瞪了柳五一眼,往后头马车走。
柳五得逞,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慢悠悠随在贺兰叶的身后一道上了马车,好在自家打的车不省材料,车厢够大,铺着软棉坐垫的内里足以坐三五人。
贺兰叶与柳五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她视线落在半空中,等马车驶出,才问道:“非要我坐马车,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柳五依旧是一副新妇打扮,脸上点了胭脂,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一份红润,却面无表情毫无喜气:“我一个大男人坐马车,让你一个姑娘家骑马,这事我做不出来。”
贺兰叶咀嚼了一番这话,依稀明白了柳五的别扭之处。
这算什么,男人的自尊心作怪么?
她看着柳五依旧有些冰霜之感的脸,没好意思说,婚礼当天,是她骑马把他接来的,更不好意思说,当初她骑马保护坐马车的柳五也有几天。
贺兰叶沉默了许久,等一路摇摇晃晃抵达了中府,在丞相府后门停了下来之后,她率先跳下马车,给柳五掀着帘子。
柳五现在明显不适应接受贺兰叶的照顾,他满脸别扭,眼神中都透露着一股子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