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还是不满足,瞄上了我家的楼房,把我和爷爷赶了出去。
他们都忘了,都忘了我家里曾经怎么帮过他们,只记得我们欠的债,记不起我们的一点好!”
突然,赵逢春扭过了头来对着陆远帆鬼魅一笑,外面风声响起,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笑容显得异常诡异。
“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和爷爷还住在这里吗?”
陆远帆拧眉,他知道,是她。
“是我!”
赵逢春咬着牙在笑,眼神偏执地可怕,笑容背后是莫大的悲哀。
“我爸爸就在那个房间里上吊死了,我扮鬼吓他们!
他们良心不安,居然真的信了,以为这房子闹鬼,他们叫这个房子鬼屋。”
“可能是上天都在帮我吧,搬进来几户人家,每次不出三个月,家里总会出事,于是后来再也没人敢住进来了。
就算是他们把这里当成了储物仓,但是这里还是我的家。”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这里是我的家,我的家!”
赵逢春越说越激动,想起儿时不愉快的经历,眼睛又泛起了泪花。
其实陆远帆刚才都在她日记里看到过了,日记里比赵逢春说得更真实更详细,只是看的时候觉得好玩儿,真的听她讲了心却沉得厉害。
有些事情太伤,她刚才甚至都跳过了没有提起,比如母亲那么重要的人,她却只字未提。
赵逢春并不是无缘由地说这些,陆远帆大约能猜出来她的意思。
看,你不是最惨的,我比你更惨。
这种变相的安慰,别人的伤痛轻不了,反而又把自己伤了一回。
还是太年轻太天真,像是陆远帆,虽然感慨感伤,但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伤疤撕下来给别人看。
他刚才没有撒谎骗她,只不过话只说了一半。
最深的伤口,只适合留给自己一个人舔舐。
她的母亲,他的父亲,何其相似。
或许遇见她,真的是命中注定。
算起来也可以这么说,那晚她在他最绝望的时刻救了他一命。
他现在帮她,是她的造化。
因果循环,皆有天定。
陆远帆看向自己的右手,虚握了握,目光深沉而悲痛。
三年了,他还是拿不起一根轻轻的笔。
旋即目光一厉,他陆远帆还不能死,他要好好地活着。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些人欠他的,他都会一一讨回来。
见赵逢春还在抱膝哭泣,陆远帆走过去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最了解,人在这个时候多么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无需言语。
赵逢春没有拒绝,往他宽阔温暖的怀里靠了靠。
“陆先生,谢谢你,我一会还你的。”
“赵逢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当你足够努力足够有能力到达一定高度的时候,别说三十万,一百万都不算什么。
这次是我帮你,下次可能就只有你一个人扛,但是你记住,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这是最愚蠢的行为。”
是啊,她嫁给赵勇,虽然还了现在的债,但是却要永远囿于这个小小的村子,永远还不清赵勇家的债,永远受着婆婆小姑的气,不能上大学,不能去工作,不能见到外面广阔的天地。
等明年生了孩子,更是绑在了他的家里,连心也飞不远了。
她甚至都可以预见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一辈子啊,光想想都觉得很长。
脑海里不由又想起爷爷的话,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任何时候,都不能丧失希望。你要相信,枯木终会逢春。
逢春逢春,她的春天,好像快要到了。
夜还很长,赵逢春太累了,躺在温暖的怀里,竟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睡。
陆远帆感觉到赵逢春的身体发沉,垂眸看了看,她睡得极不安稳,在梦中仍然攥紧了手中的支票。
抱着她才刚动了动,就见她皱紧了眉头,陆远帆放轻动作走到了被子上,赵逢春抓着他不丢手,他就保持原样坐在了地上。
想起长明灯不能灭,陆远帆就帮忙盯着床上的蜡烛,顺手轻轻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是睡意昏沉,和怀里的女人深深地依偎在了一起。
当黎明破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内,给地上抱在一起安睡的男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圣洁而美好。
门吱呀响起,外面有人进来,然而同样的场景落在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