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唇,赵逢春没有回答,说什么都是错,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伸手摸了摸裙子的兜里,果然找到了一百多块钱,赵逢春想了想,还是举到了陆远帆面前。
“这是我现在所有的钱,陆先生,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县城里?”赵逢春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
脏兮兮卷成一团的纸币,陆远帆眉梢一跳,根本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轻轻吐了两个字:“原因。”
陆远帆也看出来了,赵逢春跑出来根本不是为了见他。
半个月前才刚刚参加高考的女孩子,还不满18岁,见到她当新娘陆远帆心中自然好奇,约她出来只不过是想问问她有什么苦衷,有能帮到的地方就帮帮,上次的事情算是两清。
只是他在外面等了那么久,把她为什么嫁人都搞清楚了,赵逢春才姗姗来迟,还换掉了新娘子的衣服,行色匆匆,上来就威胁他开车。
这么被人用簪子顶着脖子威胁,陆远帆不可能不生气。但是气过后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逢春刚说去县城——是了,他记得那群小孩子说过新娘的爷爷生病住院了。
“陆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爷爷现在在医院急救,可能晚一点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所以才……”赵逢春声音一顿,神思哀恸,“陆先生,求你。”
方才被他擦干的脸又润湿了,陆远帆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倔强地默默流泪的女孩,心底闪过一丝烦躁。
“行了,坐好。”
伴随着话音,陆远帆踩动了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转头扫了一眼,瘦削的女人转身将头靠在了车窗上,没有声音,只见肩头耸动。
陆远帆皱眉,不知想起什么,心中蓦地多了抹心疼。
医生担心病人的情况,今晚并没有离开医院,一直观察着病人的情况。
赵逢春右眼皮不听使唤地跳动,盯着监护室的大门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坐立不安。
“赵树林的家属,病人醒了,快进来!”
终于,小护士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喊赵逢春进去,却像是忘了一般并没有叫她穿隔离衣。
意识到什么,赵逢春身形一晃,跌跌撞撞地进了病房。
身后的陆远帆站在门口看了护士一眼,护士跟他使了个眼色,眉头一皱,也跟着进去了。
“爷爷!”
看见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赵逢春跪到了他的病床前,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
听见孙女的声音,爷爷缓缓转过了头,身体不能动,艰难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赵逢春见状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上。
爷爷戴着氧气罩费力地说了一句话,赵逢春侧耳细听,他让把他的氧气罩给摘了。
赵逢春整双手都在颤抖,倔强地摇头,还是医生上前帮忙摘了下来。
氧气罩摘掉以后,老人家却看着比刚才还有力量,陆远帆知道这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逢春啊,我的逢春。”
“诶,逢春在呢,逢春在呢。”
爷爷紧紧握住了赵逢春的手,“逢春,爷爷对不起你啊。”
“爷爷,你看你说什么傻话,您可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啊。”
老人看着孙女的目光无比地悲哀,闭了闭眼,老泪纵横。
“逢春啊,是爷爷错了,我想通了,那都是你爸爸妈妈的罪过,不该要你来抗。爷爷从来没想过,卖孙女还钱啊。”
“爷爷,赵勇他人挺好的,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你看看孙女今天当新娘了,漂不漂亮?”
指了指自己盘起的头发,赵逢春强扯出了一个笑脸,眼泪却还在不停地流。
她想了很久,要是爷爷就这么走了,这样说他总归走得安心些。
“漂亮。”爷爷目光眷恋看着自己的孙女,引以为傲地夸赞道:“我家蓬蓬从小就漂亮。”
“爷爷!”听见爷爷叫她的小名,赵逢春心中一跳,敏感地察觉出了不对。
“我家蓬蓬不仅漂亮,还从小就善良。蓬蓬啊,我把你从小带大的,你骗不了我。”
爷爷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蓬蓬啊,爷爷这后半辈子,就是想把你爸欠的债还了,再给你攒一份嫁妆,爷爷最大的心愿,就是我家小孙女能过地幸福,你要是过得不好,我就是在地下也睡不安稳啊。”
赵逢春听见连忙打断,“爷爷您说什么傻话,您说过的,您还要活到一百岁,给蓬蓬带孩子呢!您不能不守信用!”
爷爷却不再理赵逢春的这些话,只是自顾自说道:“逢春,等我死了,你就跑就行,跑到外面再也别回来——””
“爷爷!”赵逢春瞪大了眼。
“你答应,你快答应啊。”
赵逢春只是哭着摇头,爷爷从小教得就是人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
就像是他毅然背起儿子的债,就像是他
省吃俭用还了十年,就像是他卧病在床跟她留下要还债的遗言。
爷爷气得伸手捶打赵逢春,赵逢春一动不动随他,直到最后爷爷没了力气,手轻轻地抚上孙女的脸,无奈地叹息。
“你说,你要是像你那没良心的妈一样该多好,该多好啊!”
“爷爷,您别提那个女人,她不配!”赵逢春脸色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