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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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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贵人说正是呢,“也不知这丧仪怎么安排,是在承德就地办了,还是把人运回宫去。”

要是照着历来的习俗,妃位以上在外身故的,不管距离多远,都得装殓后运回北京,停放在景山脚下的享殿里,日日有人上供祭殿,等钦天监看准了吉日吉时,再动身运往妃园。但妃位以下就没有那样的待遇了,一般是就地举办丧仪,离陵寝近的直接运往山陵,若是太远,则找个风水宝地下葬,每年清明和忌日由当地官员代为祭奠,也就完了。

像和妃这样的情况,虽然表面对外宣称是得病暴毙,但丧仪方面断不可能照着惯例办。谨贵人说了这话,众人皆侧目看她,贞贵人囫囵一笑,“谨姐姐随和妃娘娘住在景仁宫,情义必定比咱们深厚。如今和妃娘娘薨誓,瞧着往日的旧情,谨姐姐少不得要看顾和妃娘娘的身后事吧?”

于是大家都看向谨贵人,大有赶鸭子上架的趣味。毕竟不是一般的死因,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哪个缺心眼儿的愿意去招那晦气。

谨贵人脸上神情尴尬,又不好推脱得太分明,便道:“上柱香的情义总还是有的,至于丧仪,一应都由内务大臣操办,我一个深宫中的闲人,能帮上什么忙。”

横竖是不会有人过问的,大家都显得意兴阑珊,虽说热闹瞧着了,却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再多议论,人都去了,还有什么可嚼舌根的,总知谨记一点,帝王家富贵已极是不假,动辄性命攸关也是真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吧,和妃那一派愁云惨雾的时候,老姑奶奶却正红得发紫。后宫里的女人虽个个自视甚高,却也最善于见风使舵。如今贵妃和四妃损兵折将,就剩纯妃这一根独苗了,这回又立大功,可见不久的将来,大英后宫又会是尚氏的天下。

而老姑奶奶本人呢,显然和裕贵妃不一样,人家并不屑于做什么假好人,就算不招大家待见,也讨厌得坦坦荡荡。

先前那几个招惹过她的,下场都不大好,跟着恭妃挤兑过她的贞贵人和祺贵人,此刻是最慌张的。她们相互交换了下眼色,带着些献媚的滋味儿轻轻往前蹭了蹭,祺贵人说:“娘娘这会子伤了手,想必要将养好些日子,倘或闲着无聊,咱们姐妹可常来,给娘娘解解闷儿。”

结果招来老姑奶奶一声嗤笑。

祺贵人尴尬了,颊上的肌肉吊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颐行知道自己让人下不来台了,忙笑道:“我才刚还想呢,和妃出了这样的意外,太后心里必定难受,要多去陪太后解解闷儿才好,不想你们倒要来陪我。我这伤,也不算太重,歇息两日就会好的,大伙儿不必放在心上。”

她没有和她们亲近的心,尊就是尊,卑就是卑,犯不着装模作样打成一片。

康嫔瞧得真真的,既然如此,就不该在这里讨人嫌,便道:“娘娘今儿受苦了,好好保重为宜。咱们人多,乱哄哄的,没的扰了娘娘清净。还是各自回去吧,等娘娘大安了,再来请安不迟。”

于是众人就坡下驴,立时向她蹲安行礼,潮水一样地来,又潮水一样地退尽了。

颐行直到她们走出一片云,才重新瘫软下来。银朱上前查看,她不愿意叫这些人笑话,强撑着应付了这么久,熬得背脊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银朱忙打手巾给她擦拭,又替她换了衣裳,轻声道:“主儿这又是何苦,不见她们就是了。”

颐行却笑了笑,“连我都不见人了,四妃岂不全军覆没?我得给自己撑一撑场面,让她们知道以后除了贵妃,我行老二。”

含珍从外面进来,笑着说:“这话过于自谦了,应当是您行老二,没人敢居第一。”

对于一心挣功名的人来说,没什么比傲视群雄更让人高兴的。颐行得意地笑了两声,又吃了一品膳粥,可是将夜的时候发起烧来,倒在床榻上直犯迷糊。

含珍心焦得很,上延薰山馆找了怀恩,“不知怎么,我们主儿身上发热起来,人也糊里糊涂的,直念叨万岁爷。”

怀恩一听也着急,不住回头往殿内瞧,一面道:“军机大臣还在里头议事,你先回去,给娘娘打热热的手巾把子擦身,等里头叫散了,我即刻替你把话传到。”

含珍嗳了声,重新赶回一片云,照着怀恩的嘱咐,一遍遍替她擦身降温。

不多会儿皇帝便来了,手里还提溜着一只绣花鞋。到了她床前把鞋端端放下,牵过她的手腕来辩症,略一沉吟便吩咐满福去取犀牛角研成粉末,和在温水里让她喝下去。倒也没过多会儿,她身上热度渐退了,睁开眼睛头一件事,就是感慨身边有个懂医术的人多方便。

皇帝有些别扭,“朕都成了你的专用太医了。”

“可见我造化大了……”知道他又要犯矫情,忙道,“万岁爷今儿就留宿我这里吧,万一奴才夜里又不舒坦,有您在,我放心。”

皇帝原也是这么想的,行宫里虽有随扈太医,但让人整夜守在这里也不方便。横竖自己能料理,还是亲自经手最放心,但口头上却勉强得很,“朕可是扔下如山政务,特意来陪你的呀。”

结果还被她安排睡了美人榻,你说气人不气人。

颐行道:“我伤着呢,您睡我边上,我就得顾忌您,连动都不敢动。”

皇帝心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把人欺到床沿上,连动都不敢动的不是我吗?

可能因为他的眼神太过/裸了,颐行心虚地自我反思了一下,最后让了步,“叫他们把榻挪过来一些,这么着还是能对着脸说话,好吗?”

既然事已至此,总不能得寸进尺。皇帝板着脸说好吧,捧着替她换药的所需,光脚踩在脚踏上,半弯着腰解开了她胳膊上缠裹的纱布。

颐行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一眼又让她发晕起来,只见寸来宽的伤口上糊满金疮药,衬着那肉皮儿,又是狰狞又是恐怖。

她一手扶住了额头,说哎哟,“我又要厥过去了……”

这时皇帝飞快亲了她一嘴,“别想伤口,想着朕!”

居然是个好法子,那种发懵的感觉一瞬褪去,满脑子都是他的唇。颐行有点不好意思,赧然说:“万岁爷,原来我晕血,那往后来月信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得想着您呀?”

皇帝气得倒仰,“有好事儿,你准想不起朕来,亏你有脸问。”

他嘴上气呼呼,手上动作却放得很轻很轻,替她清理了瘀血,重新上药,最后一层层包上纱布,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颐行吱唔了下,“这种毛病,也不能问外人呀。”

皇帝退坐回自己的榻上,认真斟酌了下,最后不大自在地表示:“时刻想着朕,总没错。”

颐行说得嘞,搬着胳膊,慢慢躺了下来。

皇帝拖过凉被崴倒身子,视线总停留在她脸上,“有什么不适,即刻叫朕。”

颐行嗯了声,迟迟道:“奴才这回凭自己的本事又立功了,咱们打个商量,我不要您赏我别的,就赏我见知愿一面,好不好?”

这回他没有拒绝,轻吁了口气道:“确实不该再瞒你了……你先养好身子,等你能够自如行动了,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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