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大汉不躲不闪,一声大喝,扎下马步,迎着那战马,单手出拳,就听“砰”的一声闷响,大汉一拳正砸在战马的脖颈下,战马一声长嘶,居然连退数步,调转马头,驮着那校尉,沿着大路向东疾驰而去。
大汉却也不追,走到老者面前,双手扶起老者起来,见那老者衣襟上满是吐出的鲜血,大汉怒道:“老人家,你也是多事!皇帝不顾江山社稷,丢下百姓逃命,落到这般田地,都是他信用奸佞,残害忠良,自食其果。你给他献什么糠饼,这下倒好,那帮狗东西把你一番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好汉,小老儿乃是大唐子民,皇上有难,小老儿理应为皇上分忧!”老者喘息着叹道:“只是,好汉杀了禁军校尉,禁军绝不肯放过你,你还是快些跑吧!”
那大汉冷笑:“妈的!这帮狗日的奈何不得叛军,只会欺负百姓。也罢,我背老人家一起走!”
“使不得,”老者说道:“禁军马上就要追杀过来,好汉背着小老儿,岂能跑得掉!好汉留个名,小老儿便知足了!”
“在下张兴!”大汉说道:“老人家尊姓大名?”
“莫非是长安县衙的捕快张兴张先生?”
“正是在下,老人家如何得知张某之名?”张兴问道。
“小老儿名叫郭从谨。”老者说道:“前年曾经去长安访亲,听亲戚说起过张先生的大名,乃是长安城第一条好汉,可以空手制服烈马,小老儿还不敢相信,刚才张先生单手击退战马,小老儿心中便有些疑惑,听张先生报出姓名,果不其然!”
远处大路上,马蹄阵阵,烟尘鼓荡,有大队人马而来。
张兴急急说道:“官军来了,张某背郭大爷走!”
郭从谨急急说道:“张先生高义,小老儿多谢了!若是背着小老儿一起走,必然都走不了。如果张先生真的肯看顾小老儿,小老儿有一事相求,还请张先生应允。”
“郭大爷请说。”
“小老儿年纪六旬,却是命苦,家中只有一个儿子,前些日子,被朝廷征调,随封常清出征,讨伐安禄山,却是死在了洛阳城下。噩耗传来,儿媳悲苦,身患重病,不久也是一命归西!只剩下一个孙女,名叫郭绣,年纪才十六岁,和小老儿相依为命。原指望,皇上能打败叛军,为小老儿报仇,却不曾想,皇上弃了京城,消息传来,金城百姓都说大唐败了,叛军不日就要到来,大家各自逃命。小老儿年老,孙女年幼,想要出逃,却是无处可去。所以,我爷孙两人只得留在城里,小老儿家境贫寒,只能倾其所有,做了些糠饼,进献皇上,却也有些私心,小老儿想,若能劝动皇上返回长安,率领官军打退安禄山,替百姓守住这太平,小老儿与孙女,便可无忧了!皇上若是一意出逃,不管我等百姓,小老儿爷孙俩,就只能是任凭叛贼杀戮了!”
张兴听那郭从谨如此一说,心中凄苦,郭从谨的话,其实代表了天下民心,百姓害怕战乱,指望皇帝能打退叛军。本来民心可用,可皇帝怯懦无能,居然不战而放弃了长安,这便是将天下百姓送入虎口!
“郭大爷,皇上不会听你的话!”张兴叹道。
郭从谨点头叹道:“小老儿无力劝说皇上,如今又冒犯了禁军,便是死路一条,只可怜我那孙女郭绣,年纪幼小,孤苦伶仃,如何活命?张先生若是可怜小老儿,就烦请张先生速去接了她,出城逃命,若是郭先生看得上,就收她为妻,若是看不上,就让她给你做个奴婢,也算是给她寻一条生路!小老儿有礼了!”
郭从谨老泪长流,挣扎着要给张兴磕头,张兴一把扶住郭从谨,说道:“郭大爷,张某乃一介莽夫,孤身一人飘然于世,身无着落,令孙女跟着张某,只怕要吃苦!”
郭从谨双眼含泪:“小老儿只求张先生给我孙女谋一条生路!”
张兴见郭从谨说得可怜,只得说道:“张某尚未婚配,既然郭大爷有此美意,张某不敢推辞,张某该向郭大爷行女婿之礼!”
张兴说着,跪倒在地,向郭从谨磕了三个头。
张兴乃是一条好汉,一向自视甚高,年纪快满三十了,却是尚未婚配,就是因为,他要寻个温柔贤淑且貌美的女孩子为妻。若是太平时节,他连那女孩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是绝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可如今是乱世,娶一个女孩便是救一条人命!张兴无奈,只得应承了下来。
大路上,喊杀声阵阵,官军杀奔而来。
张兴起身,向郭从谨说道:“爷爷,孙婿要顾爷爷,便顾不了郭绣,要顾郭绣,便顾不了爷爷!孙胥两难,还请爷爷见谅!”
官军已然杀到,张兴若是背着郭从谨一起逃,必然遭到官军围攻,两人都难以活命,留下郭绣孤身一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郭从谨点头:“张先生不必自责,此乃小老儿的心愿。小老儿家在城西胡同里,门前有一株大槐树。”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大钱,塞到张兴手里:“这是一枚太平钱,郭绣见到太平钱,自然会跟张先生走的!”
张兴接过太平钱,眼见官军就要杀到,只得飞奔而去。
不一时,一队骑兵呼啸而至,将郭从谨包围在核心,为首一人,正是从张兴手下逃走的校尉,指着郭从谨破口大骂:“老贼,你还活着!来人,给我把他剁为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