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正在隔壁厨房里做饭,把这边房里清风明月的谈话,全都听了去了。
先是听到他们说什么师父有命,要去打两个果子给唐僧吃,又听见他们说你去拿金击子,我去拿丹盘什么。
后来又听见他们说唐僧不认得人参果是仙家异宝,不肯吃果子,果子又不能久放,自己拿在房里分着吃了,吃得吧嗒吧嗒响,猪八戒忍不住口水直流,心想:怎么着也要去弄一个来尝尝新!
偷东西的事情,猪八戒不在行,想去找孙悟空,又怕饭糊了,只得先忍着,等孙悟空放马回来了再作打算。他一边烧火,一边时不时的跑到门口去看。
没多久,孙悟空牵着马过来,把马拴在了槐树上。猪八戒走到门口,冲孙悟空把手乱招,轻声叫:“这里来!这里来!”
孙悟空来到门前道:“呆子,你嚷什么?饭不够吃吗?先让老和尚吃饱了,我们到了前边大户人家,再去化斋吃得了。”
“你进来!不是饭少了。这观里有一件宝贝,你可知道不?”猪八戒神神秘秘地道。
“什么宝贝?”孙悟空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进来。
“那宝贝,说给你听,你没有见过,拿给你看,你也不认得!”猪八戒故意吊孙悟空的胃口。
“老孙五百年前,寻仙访道,云游天下,什么没有见过?你来笑话我?”
“人参果,你见过么?”猪八戒小声道。
“这个真没见过,只听人说过,人参果又叫草还丹,人吃了长生不老,哪里有?”孙悟空来了精神,追问道。
“他这里就有!那道童拿了两个给师父吃。老和尚不认得,说是三天未满的婴儿,不敢吃。两个道童也不像话,师父不吃,就该给我们呀,他们倒好,瞒着我们,自己躲在这隔壁房里,一人分一个,啯叽啯叽地吃了。这哪里是待客之道?急得我口水直流。猴哥呀,怎么着也要去搞一个来尝尝新!你身手灵活,去他园子里偷几个来尝尝,怎样?”
“这个容易,老孙手到擒来!”
孙悟空转身就走,猪八戒又一把扯住道:“猴哥,我听见他在房里说,要拿什么金击子去打,你先去把那个金击子偷来,小心一点,不要走露了风声!”
“好!我晓得!我晓得!”
孙悟空使了一个隐身法,来到隔壁房里,两个道童吃完了果子,到殿上去陪唐僧说话去了,不在房子里。
孙悟空四处寻找,看见窗棂上挂着一条赤金棍子,约有二尺长短,指头粗细,棍子底端是一个蒜头大小的圆球,另一端上有一个孔眼,系着一根绿绒绳子。
这东西想必就是金击子了。孙悟空跳上去取了下来,出了房,直奔后院去了。
孙悟空推开两扇院门,抬头一看,呀!好一座花园!朱栏玉砌,小桥流水,荷池小亭,桃红柳绿,奇花异草,姹紫嫣红。
孙悟空无心看景致,从花园里一条玉石砌成的幽径穿了过去,前面又有一堵高墙,墙下有两扇拱门。伸手推开一看,是一座菜园:种着四季的蔬菜,葱蒜萝卜,茄子葫芦,应有尽有。
“他倒是个自种自吃的道士!”
孙悟空笑了笑,走过菜园,又见有一道墙,墙下也有一层门。再推开门,抬眼一看:宽宽大大的一个院落,正中间一棵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那树起码有千多尺高,直插云宵,树根也有七八丈抱围,枝桠纵横交错,叶子如同芭蕉叶一样,遮住了果园的整片天空。
孙悟空来到树下,抬头往上一看,瞧见向南的一根树枝上,大叶子下面露出来一个人参果,有四肢,有五官,圆脸圆眼,真的像是个小婴儿一般。尾间上有个果蒂,挂在枝头上,手脚乱动,点头晃脑,风吹过似乎还有婴儿的声音,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出生两三天的婴儿!
天地真是神奇,竟然还有这样的宝物!
孙悟空手舞足蹈,抓耳挠腮,暗暗地赞叹道:“好东西呀,真是好东西呀!果然罕见!果然罕见!稀奇!稀奇!”
孙悟空是个石猴子,最会爬树,嗖的一声,就爬到树上去了!
孙悟空在花果山做猴子时,天天爬树摘桃子。后来在天宫的蟠桃园里,也是天天爬树偷桃子吃,爬树是他的拿手本事。这七八个抱围的人参果树树干,对于孙悟空来说,就跟走平地一样。
他眼睛盯着那个人参果,三两下来到果子下方,伸手拿着金击子敲了一下,人参果扑的落了下去。孙悟空也跟着跳了下来寻找,左找右找,却是找不着了。
奇怪!奇怪!明明看见落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呢?难道这有脚的东西会跑吗?
孙悟空在草丛里慢慢地往四周翻着草找,但是四下里找遍了也没有找着。
孙悟空又想:就算会跑,这里有墙,也跑不出墙去,为什么找不到了?我知道了,一定是花园中的土地不许老孙偷他的果子,被他悄悄的收了去了。
孙悟空站起来,捻着诀,念了一声“唵”字咒,把花园土地拘了出来。土地看见孙悟空,慌忙过来施礼:“大圣!叫小神出来有什么吩咐?”
孙悟空冷着脸道:“老孙是天下有名的贼头,我当年偷蟠桃、盗御酒、窃仙丹,也从来没有人敢来和我分赃!怎么今天来偷他一个果子,你就来抽了我的头分去了!这果子是树上结的,空中飞过的鸟也该有份,老孙就吃他一个,有什么不得了?怎么刚打下来,你就捡了去了?”
“大圣啊,你错怪了小神了。这宝贝是地仙的东西,小神是个鬼仙,怎么敢拿了去?就是闻一闻也没有那个福分呀!”
“你没有拿,为什么打下来就不见了?”
“大圣呀,你只知道这宝贝能延寿,却不知道他的底细吗?”
“快说来听听!”
“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成熟。将近一万年时间,也只能结得三十个果子。有缘的,闻一闻,就多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但这宝贝有一样特别的地方,就是和五行相克!”
“怎么个五行相克?”
“这果子遇金则落,遇木则枯,遇水则化,遇火则焦,遇土则入。敲果子的时候,必须要用金器才打得下来。打下来了,要用几层丝帕衬垫的盘子接着,要是碰到了木器,就枯了,吃了也不能延寿。吃果子时,要用磁器,以清水化开食用。要是遇到火,就变焦了,吃了也没用。
“刚才大圣把果子打下来,落在地上,果子就钻进土里去了,这个就是遇土而入。这园里的土与外面的凡土不同,是天地鸿朦未判时节生成的混沌土,就是用钢钻钻,也钻不动的,比生铁还要硬三四分,所以这果子也长得慢,人吃了,才能长生。大圣要是不信,在地上打几下看看!”
孙悟空摸出金箍棒来,对着地上一棒打下,呯得一声,棒子弹了起来,土上却没有半点痕迹。
“果然!果然!我这棍子打石头都是一打就成粉碎的,打在生铁上也有个凹痕,怎么这一下打不出一点印子?看来我是错怪了你了,你回去吧!”
土地回去了。孙悟空挠挠头,想出一个办法来了:他爬上树,找到一个人参果,一只手拿着金击子,一只手把锦布僧袍的衣襟扯了起来,做成一个兜子形状在人参果下面接着,用金击子轻轻一碰,人参果落下枝头,刚好落在衣襟里。
孙悟空敲了三个果子,跳下树,喜滋滋地回到厨房里来。
猪八戒一直在门口张望,看见孙悟空回来了,兴冲冲地过来问道:“猴哥,得手了吗?”
孙悟空把衣襟一张,笑道:“这不是吗?老孙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我敲了三个,你去叫沙和尚来!”
猪八戒快步出了门,朝沙和尚直招手,轻声叫道:“悟净,你过来!过来!”
沙和尚正在看守行李,见猪八戒叫他,不知道有什么事,忙跑进厨房问道:“二师兄,叫我做什么?”
孙悟空又把衣兜打开来,轻声道:“沙师弟,你看这个是什么东西?”
“人参果!”沙和尚眼中光芒一闪。
“好啊!你倒是认得!你在哪里吃过?”孙悟空笑着问道。
“我哪里吃过?是以前做卷帘大将的时候,护卫玉帝去赴蟠桃会,曾经看见海外神仙拿着这果子给王母娘娘祝寿。看是看见过,却哪里吃过?大师兄,拿一点给我也尝尝?”
“那还用讲?这不是三个果子么,我们兄弟一人一个!”
孙悟空边说边拿了一个人参果,递给早已等得直流口水的猪八戒,再拿了一个递给沙和尚。
猪八戒的嘴巴大,刚才听见道童吃的时候就已经是馋得不得了了,现在自己有了果子,急不可耐地拿过来,张开大口,往嘴巴里一塞,咕噜一声,整个果子就一口咽下肚子里去了,囫囵吞枣地,是什么味道也没有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