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杨黑旺眼见家里所有的指望都给人抢走了,若是今日讨不回来怕是一家人都要饿死-他也是发了狠,虽然吓得身上哆嗦,却是咬着牙不肯让,心里一横,嘴上骂道:“苏二虎,你们这群废物,就他娘欺负俺们这些寻常百姓有本事,怎么碰上那些土匪的时候都成蔫儿萝卜了?俺倒是想看看,你裤裆里还有没有那一嘟噜。你个天杀的都东西,别寻思俺不知道。粮食跟银子都让那些土匪抢走了,俺们可是完了税的,那银子过了手,就算是你们的了。你们自个儿看不严实,一看土匪来了跑的比兔子还快,把银子粮食都扔给那些土匪了。回过头来倒说俺们没完税,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杨黑旺看着蔫蔫儿的,没想到一放开胆子,这嘴皮子也挺利索。他声音儿也大,嚷嚷的传出去老远,不但是董策一行人都在瞧着,便是有些路过的以及在不远处上坟的,也都远远的围观,只是不敢靠近而已。
“杨黑旺,入你娘,你狗日的找死!”
苏二虎顿时脸色黑的跟锅底儿似地,勃然大怒,脸上闪过一丝狠辣。那一日土匪来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还有苏家干的事儿确实是极不地道,先撒丫子跑了,把粮食和银子都给扔下了。回头土匪撤了之后,却又是找这些百姓勒索,让他们重新上[一^本^读^小说][]税。任是谁说起来,都会觉得这事儿很不光彩,丢人的紧,苏二虎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自己这么想归这么想,别人给说破,却是顿时就恼羞成怒,脸上跟给扇了一巴掌也似,火辣辣的疼。
他死死的瞪着杨黑旺:“你狗日的让不让?”
“不让!”杨黑旺也豁出去了,横着脸大声道。
“好,好!”苏二虎点点头,冷笑一声,忽然便是上前一脚,狠狠的踢在了杨黑旺的胸口上。
只听到喀喇喇的一声响,就连董策离得这般远,似乎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杨黑旺整个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捂着胸口嘶声惨叫起来,疼的浑身抽搐,一个劲儿的哆嗦,全身上下的每一块儿肌肉似乎都在震颤。他大张着嘴用力的惨嚎着,只是那惨叫声,似乎都有些变形了,就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般。一开始的时候,声音非常尖锐高亢,但是很快便是低了下去,惨叫声变得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其中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他翻了个身儿,脸朝着地面,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张嘴,鲜血便是大量的涌出来。
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暗红色的内脏碎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用力的捂着胸口,只是鲜血还是从指缝间渗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董策顿时是脸色阴沉了下去。
方才他只想着在旁边看看再说,却没想到那苏二虎这般凶横,竟然敢直接动手,现在看来,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苏二虎是何等样的腿力?一脚下去,怕是三四百斤是有了,装满了粮食三百多斤重的大斛都能给踢歪了,更别说是区区一个人了。像是他这样的人,世代相传的绝技,每个粮长基本上都会养着一个,从小打熬的身子骨,一脚下去能将一棵树踢断。
这一脚虽说没有蓄力,但是也不是杨黑旺能承受的,一脚下去,已经是将他的肋骨给踢断了好几根。断裂的尖锐肋骨倒刺入胸腔,造成了内出血,甚至内脏都受到了极其严重的伤损。他的胸口整个塌陷了下去,甚至还有森白的骨头茬子扎破皮肤,从肉里透出来。
黄季牙齿咬得咯咯响,死死的攥紧了拳头,眼中满满的都是怒火。
“苏以墨这个废物,跟土匪没本事,就是欺负老百姓有能耐。回来没多久便是派家丁下乡四处转悠,逼着百姓们重新上税,可怜百姓们都把粮食银子交了上去,哪里还有余钱来交?”黄季咬着牙,阴沉沉道:“只是谁若是交不上,他便让人把家里的牲口都给抢回去,实在是交不上,便捉回府中下了私狱,严刑拷打,这些时日,给抓进去的百姓就有十来个了。打板子,抽鞭子,好一顿打之后再放回去。卖房子卖地,卖老婆闺女,总得让人把税交上。”
他看着董策:“汉臣,管不管?”
董策瞧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沉沉的摇了摇头。
“这事儿,管不过来。苏以墨是这一方的粮长,粮食银子都给抢走了,他交不上去,自己又不愿意掏银子,就只能压榨这些百姓,看样子,就算是本乡本土的也顾不得了,脸都撕破了。”董策轻轻吁了口气:“这不在我的权限内,若是伸手管了,苏以墨就能名正言顺的去兵备道刘大人那里告我,军队干预地方,这可是大忌!”
他的神色也有些无奈:“再说了,季叔,就算是现在管了又能如何?只要是一日这税交不上,别说是苏以墨,换了别人来,照样也得这样催征。咱们大明朝就是如此,要么是百姓给当官儿的逼得上吊,要么是当官儿的下不去手,只能自己上吊,还能怎样?难不成咱们管了,今年这秋粮就能免了?难不成咱们替百姓把银子给交上?”
黄季给董策说的哑口无言,只觉得心里一股怒火在汹涌的翻腾着,怎么摁都摁不下去。
“汉臣,你可别忘了,那些土匪……”他心里一急,便有些口不择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