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仆役和卫士，实际上只有主人蛮六破、灵虚上人、朱炯、沈七妹和不怎么招人待见的吴洞主。

席间蛮六破真情外露频频向老道敬酒，感激的话说了多少遍，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蛮六破心不在焉，“恕老朽冒昧问一句，蛮寨主好像满怀心思啊，可否说与老朽听听。”老道问道。

蛮六破并不隐瞒：“哎！六破确有闹心的事啊！”

吴洞主从一开席嘴就没闲着，已经吃的有几分饱了，他自持有恩于分星寨，说话也不客气，打哈哈的说道：“你身为三大苗寨的总寨主，在苗疆权利熏天说一不二，除了要命的时疫，还能有啥烦心事！”

蛮六破摇头道：“吴老弟说笑了，现在苗地我说话也不算啦！”

朱炯大惊：“总寨主何出此言！”

朱炯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称雄一方的苗人领袖净流出了两行热泪，在座的众人顿时手足无措，劝慰了好半天他才止住了悲声，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总寨主？我还什么总寨主，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怎么还有脸当这个家啊！”

老道见蛮六破情绪激动说话着三不着两，半天也没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拿起一杯酒送到蛮六破面前；“总寨主，喝口酒慢慢说，如果有需要老朽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蛮六破喝了口烈酒，摇了摇手说：“千万别叫我总寨主了，牛古寨都没了，我还当什么总寨主！”

此话一次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就连一项稳重过头的灵虚上人也大吃了一惊：“牛古寨没了？怎么能没了呢？”

蛮六破又喝了几大口酒才慢慢道来，原来午阳、牛古、分星三个苗寨呈品字型分布，分星寨在东面靠近汉地，午阳靠南和瑶洞族地域相连，牛古寨在西面地处湘粤赣三省的交汇处，三个寨子相距五六十里互为掎角之势，平日里来往十分密切，可爆发时疫后蛮六破怕人员流动造成传染，于是下令各寨封闭寨门，禁止人员出入，三寨之间的通讯几乎断绝了。三天前蛮六破为了了解各寨疫情，派出精干手下前去另外两寨查看，去午阳寨的人当天就回来了，去牛古寨的人却过了两天才回来，而且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牛古寨竟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几个手下在古牛寨的周围找了两天竟连一个幸存者都没有找到。

说到悲愤之处蛮六破以掌击头，涕泪横流：“老少两三千号，全被烧死在了寨子里，一个活口都没留！太惨了，太惨了！我闭上眼睛眼前全是烧焦的尸体，是我无能啊！害死了那么多同胞！”

蛮六破力大绝伦打起自己了也不打折扣，“啪啪啪”声势惊人，朱炯心说得亏你拍的是自己，要换旁人非打瘪了了不可。

“无量天尊！”老道高唱法号，“凶手可找到了？”一次能屠杀上千人的寨子，对方人数一定不在少数。

蛮六破一擦鼻涕愤怒的喊道：“找到了！这几日我和寨中的长老巫师把牛古寨附近的山山水水都走遍了，终于在一个山谷中找到了袭击牛古寨的人。这批人人数上万，皮肤黝黑能跑善射，操一种奇怪的语言，咱们从来都没见过这种人，应该是从西方迁来的。”

吴洞主也是苗人一听族人无辜被杀，气愤难平，大骂道：“既然找到了，还等什么？咱们一起上杀光这些狗日的！”

“不可鲁莽！”朱炯制止了吴洞主的谩骂，又对蛮六破说道，“寨主，可曾将此事报知官府？”

“呀呀呸！”蛮六破不听官府二字还好，一听之下吐了口浓痰说道，“这帮财狼最他妈不是东西！年年收缴重税，用到他们时却推三阻四不肯援手！朝廷派来的官员对我们三大寨窥视已久，老早就想窃为己有，碍于我们团结不好下手，现在我们出现了个对头，他们高兴死了，巴不得我们斗得两败俱伤，他们好趁机窃取我们的家园，如今他们封锁了所有外出的隘口，怎会前来帮忙？”

朱炯听罢哑口无言，大明朝廷一直视西南少数民族政权为眼中钉，这是公开的秘密，指望他们帮忙确实不切实际。

老道捋了捋胡须问蛮六破道：“蛮寨主，目前寨中的兵力还剩多少？”

蛮六破也没隐晦：“不瞒老先生，三寨中数我们分星寨实力最强，牛古寨最弱，分星寨能上战场的差不多有两千人，午阳寨也能出千把来人，可是最近苗寨倍受时疫的折磨，力量削弱了不少，不然蛮夷也休想轻易攻破古牛寨。”

“两寨总共才有三千来人能上战场，三千对一万，而且还是伤病满营三千，蛮寨主，形势对你们很不利啊！”

“哎！老先生不说阿蛮也知道，苗疆现在是内有时疫外有强敌，我整日提醒吊胆，唯恐敌人来袭，这几日一直守在前沿的午阳寨，要不是寨里出了这档子事，我还回不来。”

众人听了这等悲惨的事，都无心吃喝了，朱炯问蛮六破：“那寨主有什么打算？”

蛮六破叹了口气：“据探子回报，敌人正在备战，想必不日就将进攻午阳寨，我已经将分星寨中大部分能战之兵都调过去了，准备在午阳寨下和敌人决战！”

朱炯略带忧虑的说：“三千对一万，万一……”

“没有万一，这是决定我们苗人命运的一战，如果失败我们将不复存在！天下再无我们立足之地了！”

沈七妹见蛮六破说的悲壮，心生感动对他说道：“汉苗皆兄弟，官府不帮你们，我们帮！您说吧，让我们做什么！”

“不不不，”蛮六破连忙摆手，“你们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不能再把你们卷进来了！明天我就派人将你们偷偷送出去。”

“大寨主把咱们当成甚样人了！怕死的不是好汉，老吴也是苗汉绝对不做苟且之事，只是午阳寨里还有那么多妇女和孩子让俺放不开手脚去厮杀，不如把她们迁到分星寨来，到时候咱们杀个痛快虽死无憾了！”

“我也正有此意，把寨民集中到分星寨，前线胜利便罢，如果前方失利，她们还可以逃走，为三苗寨留下点香火！”蛮六破见他们留下之心坚决也不再拖尾，连敬了三杯酒。

蛮六破朱炯等人交谈甚久，这期间灵虚上人始终未插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听着，直到几人商谈应敌细节的时候老道突然开口说道：“蛮寨主，老朽可助你保住家园，为牛古寨的几千寨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