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记得你?”匈奴郡主翻了个白眼,问也没问颜如玉是谁,究竟来皇宫做什么。
颜如玉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郡主这是要去大理寺吗?”
一只脚已经踩在了马镫上的匈奴郡主忽然顿住。
颜如玉淡淡地笑道:“我若是郡主,就决不去触这个霉头,俞邵青犯了死罪,郡主还是离他远远儿的好,以免遭受牵连,惹得大周皇帝陛下龙心不悦,那就麻烦了,郡主认为呢?”
匈奴郡主冷冷地朝颜如玉走了过来。
颜如玉微笑着看向她,她爹立了大功,被封万户侯,她如今是侯府千金了,可不再那般惧怕一个战败国的郡主了。
说到底,这个郡主,还得求着他们大周呢。
匈奴郡主冷冷一哼,啪的扬起手来,一鞭子朝颜如玉抽了下去!
这次,就不是只打下她面纱那么简单了。
颜如玉赶忙侧身闪躲,虽避过了要害,却叫鞭子将她的额头打出了一道血口子来。
匈奴郡主冷冷地说道:“他死不死干你什么事?再敢乱说话,本郡主就把你的衣裳扒了,当众抽你十鞭子!”
颜如玉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郡主!”护卫追上来了。
匈奴郡主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让人把马牵过来,策马离开了。
颜如玉摸了摸额头,看着指尖的血迹:“你会付出代价的,赫连明珠。”
嚣张如匈奴郡主,最终也没能闯进大理寺的天牢,大理寺仿佛一日之间筑起了铜墙铁壁,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碰了一鼻子灰的匈奴郡主,一进皇宫便拿花园的名贵花草撒气,用鞭子将花丛打了个稀巴烂。
燕怀璟打不远处的小道上路过,听到动静,朝匈奴郡主看了一眼,问随行太监道:“那不是匈奴郡主吗?出了什么事?”
太监上前打探了一番,回禀道:“回殿下的话,今日被陛下打入天牢的罪人是匈奴郡主向萧大元帅要来的护卫,匈奴郡主救人不成,心里憋着火呢。”
燕怀璟若有所思道:“就是那个自颜侯爷身上盗走细作名单的人?”
太监道:“正是他,听说姓俞,是个千夫长。”
“俞?”燕怀璟蹙了蹙眉,不会这么巧吧……
……
俞婉与吴三离开大理寺后,开始琢磨着究竟怎么办才好。
“吴叔叔。”俞婉沉思道,“你去找周槐吧?尽可能地带上弟兄们,不是说我阿爹是他们的大恩人吗?如今我阿爹有难了,劳驾他们施以援手,替我阿爹找到周槐。”
“我走了你怎么办?”吴三担忧地问道。
俞婉苦笑:“你怎么也和我大伯母一样?放心吧吴叔叔,我不会做傻事的,我有分寸。”
一个小丫头对自己说她有分寸,换以往吴三就该笑了,可眼下除了尽快找到周槐,似乎没有替老俞脱罪的办法,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只能尽力一试。
吴三郑重地说道:“好,我这就去联络弟兄们,你自己保重!千万不要做傻事,你爹把你们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他是宁愿自己死了,也不希望你们为他灯蛾扑火的。”
俞婉点点头。
吴三深吸一口气,策马去了。
俞婉垂下眸子,为了她爹,灯蛾扑火又如何?
俞婉对车夫道:“去萧大元帅府。”
车夫将马车赶去了萧府。
曾经上官艳让她来,她不肯来,如今却自个儿送上门来。
俞婉望了望恢弘大气的牌匾,提着裙裾走下马车。
守门的护卫见俞婉朝拾阶而上,忙拦住了她道:“什么人?”
俞婉站在台阶上,仰头望着神情戒备的护卫,从容不迫地说道:“我阿爹是萧大元帅的部下,我有事求见萧大元帅,劳烦护卫大哥代为通传一声。”
护卫居高临下地看着俞婉道:“老爷不在,你阿爹叫什么?等老爷回来了,我告诉他你来过。”
俞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不像是在撒谎,又说道:“那我能在这里等他回来吗?”
护卫道:“那你怕是有的等了,我们老爷陪夫人出门,快则一日,慢的,十几日也有!”
这么久!
她爹的脑袋早搬家了!
“我能问问他们去哪儿了吗?”
护卫冷声道:“我家老爷夫人的行踪怎么能随便透露给外人?”
俞婉捏了捏手指,双目如炬地看向他:“但我真的有急事,我爹危在旦夕,这件事与你家老爷也脱不了干系,我爹是被他连累的!”
护卫一噎:“你……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俞婉继续激怒他道:“萧衍将军临终前的遗言就是我爹带给萧大元帅的,如今萧大元帅独善其身,就想过河拆桥了,都说萧大元帅是英雄,可有哪个英雄把部下推出去送死,自己却躲在后头逍遥快活的!”
护卫气得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另一名护卫自府里走了出来,及时拦住他,对俞婉道:“萧大元帅确实不在,他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情,你实在着急就去找清河街萧五爷吧。”
俞婉转身就走。
刚走了没两步,听得第二名护卫道:“萧大元帅从不会让自己的部下去送死,他置之不理,只有一种可能,是理了会让人死得更快。”
俞婉的余光往后看了看,没说话,迈步上了马车。
“姑娘,要下雨了。”车夫说。
“去清河街。”俞婉说。
“可是……”
车夫刚一开口,俞婉扔了一个银元宝出来。
车夫悻悻地闭了嘴,将马车赶去了清河街。
萧五爷的府邸并不难找,难的是他竟也不在。
俞婉深呼吸,压下暴走的冲动,问小厮道:“请问萧五爷去哪儿了?”
这名小厮随萧五爷去了魏老夫人的宴席,曾在魏府见过俞婉,心知她与自家老爷有交情,倒也不怕向她交底:“魏老夫人头风发作,他去探望她老人家,他刚走呢,姑娘早来半盏茶的功夫兴许就碰上了。”
“多谢……”俞婉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坐上马车,“去魏老夫人府邸。”
车夫望了望头顶黑压压的云层,犹豫再三,一脸为难地去了。
马车走到半路,担忧的事发生了——一道春雷炸响,紧接着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滂沱大雨哗啦啦地倾斜了下来,重重地砸在马车上,也砸在地上,溅起高高的水雾。
大街上一片混乱。
车夫披上蓑衣,继续赶路,却不料车轮子卡在了一道石缝中,车身一个剧烈的颠簸,生生将车轮子撇了下来。
失去车轮的马车猛地失去平衡,朝一侧笨重地翻了下去。
俞婉跌出了马车。
车夫因坐在马车外,及时跳了下来,但马儿吓跑了,他撇下俞婉,连忙去追马。
俞婉跪坐在地上,豆大的雨珠毫不客气地打在她身上,她衣衫湿透了,发髻也乱了,脚踝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应当是崴到了。
她怔怔地坐在冰冷的雨水里,被淋成了一只小小落汤鸡。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身后。
车上走下一个人来。
那人身材高大,身形修长,穿着一件银白斗篷,在暗无天日的大雨中,宛若一道清冷的白月光。
他在她头顶撑开了一把油纸伞。
执伞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
俞婉淋着淋着,雨没了,水腥气中萦绕来一阵熟悉的冷香。
她缓缓地转过身,抬起头,被大雨冻得发白的小脸儿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男人的眸光动了动。
原本并不觉得很委屈,只觉得太倒霉的俞婉,在看见这个男人的一霎,委屈得声音都哽咽了:“燕九朝,我阿爹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