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了头，仿佛害羞。

害羞，呵，

杨少一冷笑，她分明是心虚。

孔珏，孔瑕，

他发现自己对孔家另一个女儿，印象很模糊，他甚至记不起来她的模样，只记得她步率不齐的双腿和躲开的眼睛。

在酒店看见她，他很惊讶，回去问孔珏，为什么她们的父母会让自己的女儿干这么辛苦的工作。

孔珏说，“她大学考试作弊，被开除，又是残疾人，就这条件，哪家单位愿意用她，这份酒店工作还是我父母托了人，总不能让天天在家混吃混喝，等着我们养吧？”

考试作弊？

杨少一就这样轻易的对孔瑕的卑劣人品定了性。

他也感慨，人走茶凉，没有例外，孔军宁一去世，过去巴结讨好他的人，像一盘沙，全散了。中将的孙女又如何，照样为了生存，在底层苦苦挣扎。

杨少一把车一直开到江边才停下，他下车走到江头，迎着微凉的江风，借以驱散内心的烦躁和愤怒。

两年来，他对孔珏有求必应。她嫌工作繁重，他马上找她的直属领导谈话；她说同事排挤他，他直接给她换了一个单独的办公室；她喜欢购物，他把自己信用卡的副卡给可她；在外出差，他经常带着她，作自己的私人秘书，每次应酬宴会，她都陪在他身边，盛装出席，善于交际，在外人眼中，他们是天作之合的一对，从恋爱到订婚，似乎再自然不过。

扪心自问，他真的爱她吗？

孔珏陆陆续续给他送过不少书，他还看过她的读书笔记，字迹隽秀，思想别致高雅，给他营造出一种错觉，她才华横溢，像半开的白玫瑰，里面流溢着诗与画，还有乐曲。

到头来，一切都是假象。

是他自己愚蠢，她露出来的马脚不少了，

她从来不在自己面前弹钢琴，她几乎不看书，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穿衣打扮玩上，美其名曰，彻底放松自己，肆意享受青春的自由。

她总是跟他抱怨生活林林总总，当他问及他自以为共同的兴趣爱好时，她又闪烁其词的转移话题，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提了。

直到今晚，听见那首熟悉的钢琴曲，他才恍然大悟问题出在哪里，他错的离谱。

钢琴曲、书、笔记，应该都属于另一个孔家女儿。

原来他真正欣赏的女人，至始至终，都是那个最不起眼，身怀残疾的孔瑕，一个他来不及仔细看看，就已经逝去的女孩。

杨少一活了三十年，第一次体会到追悔莫及是什么感觉，他恨自己以貌取人，也许错失的就是这一生再也遇不到的知己。

从来没有过暴力倾向的他，竟想掐死孔珏。

无瑕肯定万万想不到自己一首钢琴曲，引发了世界大战，大家本来平静的生活，即将乱成一锅粥。

此刻的她睡得可香了，头枕谢嘉禾的胳臂，手搭在他的胸前，弓起双腿像初生的婴儿，依恋他，嘴角的笑一直没落下，她正在做一场美梦，梦中有爷爷和奶奶，还有谢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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