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挂钟的老槐树下,坐着一圈乘凉的老太太,牡丹花期过后,村里没了看花的游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老太太们又重新聚集在这里话家常说八卦打发无聊日子。皮猴的娘摇着破蒲扇,看着树叶子稀拉拉的老槐树,烦躁道,“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这老槐树这么不精神过,也不知道它能不能熬得过去。”
旁边的周正根的媳妇也点头认同,“是啊,我老婆子在北沟村住了也快五十年了,也是头一次见它这样,实在不成,咱们跟正阳说一声,围个圈给老槐树浇点水吃,可不能让它也干了。风水先生说过,这可老树是咱们村的根儿,若是它死了,咱们村也就完了。”
皮猴的娘也点头,“正根嫂,这事儿还得你跟里正说,你在他面前说话还好使,咱们几个说话可不顶用。”
周正根和他媳妇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夫妻,为人厚道,在村里颇有人缘。周正根的老妻点点头,“成,这事儿我跟他说。我记得正阳他娘怀着他的时候,梦到大槐树里爬出一条长红冠子的黑长虫,第二天就就生了正阳,我家老头子就说这孩子是个不凡的。这四十多年过来了,正阳可不就是个不凡的么,要不是他,咱们村也没这么红火。”
“是啊,这一晃就四十多年了,正阳他娘死了也有十年了吧?”周素毅的娘亲金氏也挥着一把破蒲扇,感叹道,“这日子,过得真快啊。”
周满囤的老妻,也就是周阳的娘满氏掰掰手指头,“可不是么,到现在都十二年了。我记得她死的时候正是芒种节,家家户户忙的半死,正阳他爹还抱怨了几句说她就算是也不挑个好时候。”
人上了岁数,就好坐在一处回想以前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儿,唠了半天,周正根的老妻又把话题拉到活人身上,“要说咱们村,现在最出息的,可就算得上民善家的俩小子了,在城里大商号干管事账房,比村南老王家可强多了,得寿他娘一死,他们家也伤了根,不行了。”
皮猴的娘哼了一声,语气压低两分,典型的老女人间说人八卦的神秘样,“民善家那俩小子长不了。他家大小子被人打折了胳膊在家养着,二小子在城里包了窑姐,还整出了孩子,你们看着吧,这哥俩快被东家辞了。”
周满囤的老妻满氏也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老王家也邪门了,干啥事儿都犯冲,盖房子的木头土坯都堆了一院子,现在也没盖不上;俩小子又出事儿,听说老二小子的丈母娘家来闹了好几回了。今天早上,我看到民善媳妇坐着马车进城了,准又去烧香了。”
“哼,烧香也没用!”皮猴的娘斜着眼望着东山坡的青山客栈,“我早就跟他们说过,改嫁的寡妇不能再进门,他们偏不听,还让卫极媳妇儿三天两头的上门,这不,招祸了吧?”
周素毅的娘金氏皱起眉,不爱听了,“话不能这么说,卫极媳妇儿是带福的,若不是她,老王家也起不来,卫极也盖不起那么大的房子,弄下这么大一片家业!”
满氏哼一声,酸溜溜道,“家业再大又怎么样,卫极还不是被她害的又拎着脑袋打仗去了,有命没命回来还不一定呢,那一大片家业,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金氏斜了她一眼,“卫极媳妇儿怀了孩子,我看她这些日子脾气可不好。这话你有胆别在这儿叨咕,当着她的面儿说去!”
满氏脖子一梗,声音高了不少,“说就说,论辈分我也是她的婶子,她还敢拿大耳刮子扇我不成!”
“那还真没准儿,你儿媳妇不就被她扇了么,要不你上去试试?”皮猴的娘嘿嘿笑了,“你们婆媳俩,正好凑一对,呦,你们瞅瞅,那不是卫极媳妇么?”
满氏猛一回头,果然见到被家里的小丫鬟扶着过来的蓝怡,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身子,生怕自己刚才的话让她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