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亿从魏二苟身后也探头看去,心中合计了一下那些兵士巡逻的时间、规律和换岗的频率,一拉魏二苟,悄声道:“正面咱们是进不去了,还记得那堵翻过去就是那间四合院的墙吗?”
魏二苟看了一眼杨亿,马上就心领神会地笑了,原来,那处砖墙是整个府衙唯一的一处死角,府衙主体建筑被那邻近的民居阻断,那些兵士要巡逻到这个墙壁处,要绕向民居一大圈,在这一时间段内,以杨亿和魏二苟超乎常人的体力和脚力,完全可以从从容容地翻墙进去了。
想到这里,杨亿和魏二苟相视一笑,贴着那墙壁一溜小碎步地跑向那府衙后面的墙壁处,果真是空无一人,杨亿和魏二苟捡起几个雪块,向那墙壁内扔去,见里面没有动静,杨亿和魏二苟一提气,脚一踩那墙壁,便身轻似燕地攀上墙头,再一骗腿,就轻巧地落到了府衙内。
落地后,杨亿和魏二苟蹲在墙壁形成的阴影内,留神观察府衙内,或许是那沈如潮对府衙外的安保措施很放心,府衙内部的兵士倒没外面那般戒备森严,使得杨亿和魏二苟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沿着甬道进到了大堂旁侧的议事厅内。
那议事厅与大堂之间隔着衙皂房,幸喜那府衙是典型的北方詹檐起脊建筑形式,上面有起顶用的龙骨,杨亿和魏二苟从议事厅攀爬到天棚的龙骨上,踩着那天棚作为房梁的檩条,向那大堂走去。
到了大堂之上,那大堂两侧挂满了气死风的宫灯,正所谓高灯低亮,那明晃晃的灯光正在个给房梁上的杨亿和魏二苟形成了一片暗光区,下面的人根本无法看清上面情况,杨亿和魏二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遂居高临下,不慌不忙地俯瞰下面,就见在那大堂中间悬挂的“明镜高悬”金字大匾下面,海水潮屏风前面,沈如潮端坐在三尺法桌后面的太师椅上,正神情严峻地看着桌上放置的文房四宝和令箭筒。
大堂两侧原本站着衙役的地方,放满了两排枣木雕花硬椅,左侧坐着的是沧州城里有头有脸的致仕官员和乡绅名士,右面坐着的则是典史、县丞、主簿等府衙三班六房的人员,为首的,正是守尉德成。
沈如潮沉吟半响,声音威严地开腔道:“夤夜将诸位大人及乡绅请到这里,实在是有一件匪夷所思,甚至是人神共愤的大事要向诸公通报,就是那个一直欺世盗名,蒙蔽了我阖城百姓多载的妖道黎仕其,竟然是长毛安插在沧州城内的奸细,意图与那贼酋林凤祥、李开芳等里应外合,坏我城池,幸而今日德军门奋起神勇,捉拿了几个长毛俘虏,那厮熬不过苦打,这才向本官供出实情,真实让人义愤填膺,殊难相信也!”
听了沈如潮那不啻是石破天惊的一番话,大堂之下的那些人,除了德成以外,一个个均是一脸骇异至极的表情,想来也难怪,那黎叔儿在沧州城内纵横多年,被那沧州城里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无一不将其视为再世的神仙,救难的菩萨,顶礼膜拜已久,早已成了他们的精神领袖,而今沈如潮却言辞激烈地说那黎老神仙是长毛奸细,这种近乎颠覆性的反差在他们之中造成如此强烈的心理冲击与震撼亦在情理之中。
房梁上的杨亿和魏二苟见沈如潮如此心口雌黄,玩命地黑黎叔儿,倒不怎么生气,因为这一切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故而稳稳地站在房梁上,想看看沈如潮接下去还怎么表演。
这当儿,沈如潮伸出手去左右一压,示意众人安静,旋即又是一番慷慨激昂、口若悬河的表演,不外是他们如何不畏生死地带兵去擒拿妖道黎仕其,却被其侥幸逃脱的壮举,杨亿和魏二苟无心多听,却意外地看到一眨眼的工夫,那房梁上竟然爬满了灰色的老鼠。
那些老鼠见到杨亿和魏二苟,并不害怕,只管在那房梁上爬来爬去,嘴里还不断发出“吱吱”的叫声,看着那数量惊人的老鼠,杨亿和魏二苟心中也是一阵阵发麻,好在那些老鼠并未过来骚扰他们俩,只是一只只首尾相衔地在房梁上爬来爬去地乱叫,倒好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似的。
看着那些老鼠组成的近七八米长的“一字长蛇阵”缠绕在在房梁上久久不散,魏二苟忽然脸色一变,看向养移体附耳道:“闪电,不对劲,这特么是凶兆啊……”
“啥意思?”杨亿被魏二苟神神叨叨的表情整得也是一激灵,条件反射地问道。
“我在神霄山的书斋里看过一本《金匮书》,里面提到十种凶兆,比如香炉自燃、贡品异常霉烂、花草鱼虫突然死亡等等,都是宅院要发生巨变的凶兆,而大量的老鼠突然聚集在天花板上吱吱的叫,就是其中的凶兆之一,就像现在这样,这叫老鼠数钱,乃是大凶之兆啊……”说话时,魏二苟神情严肃,绝不像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