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云一脸罪过:“对不起啊,我睡不着,所以,不然,你们损失的钱,我来出。”
老头儿也看来,笑道:“并不损失,旧的去了,自然有新的会来。”
这对老夫妇,倒是很对孟白云胃口。
她很难得欣赏一个人,眼下的这双夫妻,算是其二。
她的笑容,也自然轻松起来,一大早没事做,闲聊打发时间:“老板老板娘,我能问为什么你们这家客栈叫暮暮客栈吗?”
“怎么,很奇怪吗?”
“对啊,长安城中客栈遍地,名字有雅有俗,好听点的有锦绣客栈,清风客栈,一般的都是来福客栈,同福客栈,特别的一点的,好像一家叫有家客栈的,暮暮客栈,让人觉得,很文艺。”
文艺,对这个词,老夫妇似乎并没有太深的理解。
只是笑道:“我们的小儿子,就叫暮暮。”
“原来如此,他不和你们一起住在这里吗?”
“他已经死了。”
孟白云一怔,两个老人的表情却依旧慈祥和蔼,好像说着一件陈年往事,神色淡然,并不忧伤悲愁。
孟白云木然的“哦”了一声,觉得此刻说什么对不起或者安慰的话反倒矫情。
老妇人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开始往楼上走,进了一件房间,收拾起来。
边收拾,边和孟白云说话。
“姑娘看上去不像是长安城的人,说话的语气,有些像是南边来的。”
金州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南边,西南方向,和南蜀在锦州做了个分叉,一个往东南沿海,一个往西南内陆。
孟白云刚去的时候,人家说她不是金州人,像是北边人。
如今回到了长安城,又被当成外地人。
不过,她是愿意当个金州人的,算起来,她其实还是在金州住的更久。
“我从金州来。”
“金州,那边在打仗吧。”
孟白云点点头:“打,战乱纷飞,到了长安城,就让人想到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这诗。”
“好诗,好诗。”
楼下的老头一直在打算盘,听到孟白云吟了两句,停了手里动作啧啧称赞。
孟白云才想到,时空不同,这首诗她是盗了人家诗人高适的,但是这里根本没有高适这个人。
于是,虚荣的承了这个夸奖。
“谢谢。”
“姑娘在金州,那里毗邻楚国,这几日,就有楚国使臣来长安城,大约是为了金州连年战乱之事。”
老头一句,孟白云认同。
早前的金州城,虽战事一触即发,但是那得触,不触不发,百姓小心翼翼还能把日子过下去。
三年前的金州,大梁军队都是些闲散人,楚国军队有炎泓懿这个游乐霸王坐镇,加上秀水帮两边斡旋,开了一条太平街弄出了一片紫醉金迷的乱世繁华,还有一个两边讨好不作为的府衙。
整个金州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平衡状态。
每一边对于战争,都保持着一种能一天不打就一天不打的撞钟态度。
所以,那时候的金州,用兵荒马乱四个字形容,也并不是因为打仗,而是因为山贼横行,秀水帮行事作风又太过凶残。
但是现在的金州,兵荒马乱四个字都是美化了的,从现实出发,金州现在只能用一句话形容:非人类居住地。
沈谦行事风格太过强硬,不懂特殊地带特殊对待,他的部下军队接管了金州后,把金州弄的满目疮痍,遍地尸首。
再打下去,金州整座城迟早被夷为平地了。
当然,这样惨烈的场面,离不开两边军队抛头颅洒热血的功劳。
这肯定是句讽刺的话,死人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大梁城毁人亡,南楚久久不肯退兵也丝毫占不到便宜,三年内死伤无数,国内早已经是怨声载道,民怨滔天了。
所以,这次出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照孟白云的想法,去年这时候,两国就该坐下来谈一谈了。
只是孟白云倒是没想到,主动派人来谈的,会是南楚。
看来,刚刚登基几年的新皇帝,到底没她们这位老妖后道行深。
往往这种“国际谈判”,都避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互相讽刺,何况是北梁南楚积怨已深。
不知道来的是谁。
南楚国内有个舌战群儒高手,名声的都传入了穆家寨,叫个郝商量。
爹妈给他起了这么的个和气的名字,不过听说他人可半点不客气,直接把南楚国内七大儒士说的痛哭流涕直求饶。
孟白云对这号传奇人物一直怀着一种崇拜,得有多毒舌才能把七个年纪加起来都有半千的老头说成那样。
这次他要是来,孟白云还真想见识见识。
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孟白云现在琐事缠身,她还忙不完自己的事情呢。
无论如何,孟白云晚上还是又去了一趟秦王府。
在钟玉推说忙,再过一天帮她问,让她再过一天来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昭然。
他是在推诿。
他其实大可不必,撒个谎不就得了。
孟白云这次在他“可怜巴巴”的开口挽留的时候没有多留,倒不是他不给她办事就那么现实的对他厌恶起来,只是想到他的娘扣押了她的娘,而他也是知情的,她这心胸就宽阔不起来。
孟白云之后没再赴约,她知道钟玉的给的答案无非就两个:最近脱不开身,明天再帮你问,你明天再来。
要不就是:我帮你问了,我母后想留你娘在宫里多住几日。
无论哪个,孟白云都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