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欢瞧幼幼呆愣地立在原地,瞳底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仿佛纸张燃剩的灰烬,以睫掩住:“我去怡山别庄住几天。”
幼幼意外。
容欢淡淡逸出句:“你留下来照顾娘。”
幼幼不知该说什么,抿着唇,最后点点头。
次日,容欢一大早就乘马车前往怡山别庄养伤,事情自然很快被太妃知晓,明白到前因后果,太妃一阵担忧,偏偏这会儿又看不见容欢,好在有幼幼从旁安抚照拂,说些宽心话,太妃本身也正病着,念叨几句就没了精神头,再多关心,也最终化为了叹息。
日子转眼飘进四月里,芍药、杜鹃、牡丹……各类名花在园内争相开放,同时也为幼幼的生辰锦上添花。
这日幼幼收到许多亲朋好友送来的贺礼,大多是些奇珍异宝、名画古董,其中有文亭伯府千金任氏送的金座玉石灵芝盆景;工部尚书府千金谭淑琳送的一对黄杨竹溪六逸图香筒;至于袁千金送的是一幅缂丝百子图,幼幼收到后简直哭笑不得,而湘公国府柯英婉送的是一枚金丝如意堆绣香包,香包里放着她在大雷寺烧香跪祈半个时辰所得的平安符,可谓意义非凡。当然,最夸张的要属公玉熙从海外商贾手里弄来的一个玛瑙灯树,高约三尺,被人搬来,就像一座海底龙宫展现眼前,映得四周璀璨辉煌,美轮美奂,直让幼幼跟一众人看呆了眼,随即幼幼头痛抚额,没想到三哥竟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她,不过,这样摆在寝室里,也未免太惹眼了吧,想到容欢的书房品墨斋地方很大,只好叫众人暂且搬到品墨斋去了。
说起来,容欢一直在怡山别庄养伤,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府了,今日是她生辰,幼幼想他八成是忘记了,不过她本身也没打算庆祝,太妃天生喜静,以往过寿或是赶上容欢的诞日,在王府里举办也是比较低调,为此这次幼幼直接连庆宴都免了,也省却一些铺张麻烦。
她坐在炕上,忙着写回帖,以感谢这群挚友。
“咦。”习侬跟几个小丫鬟在一旁整理贺礼的时候,拿出一枚长方形雕纹锦盒,堆在今日诸多精美的礼品中显得毫不起眼,同时也没有按例贴着贺词红纸。
不过礼物能送至亲王府,自然先前都是有记录的,习侬在礼单上翻看,发觉贺礼竟是出自荣安侯府。
她一愣,禀道:“王妃,这是荣安侯府托人送来的。”
听到“荣安侯府”四个字,幼幼执笔的动作一滞,以为自己听错,极其缓慢地吐字:“写着……具体是何人了吗?”
习侬奇怪就奇怪在这点,既然都从府上送来了,为何不注明身份呢。
见习侬摇头,幼幼只得开口:“拿过来。”
看向面前的长方形雕纹锦盒,幼幼努力遏制着胸口下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其实送贺礼的人是谁,应该很容易猜到吧,绝不可能是老太君或是荣安侯夫人,荣安侯府共有三位千金,其中两位已经出阁,如今尚在府上的孟六姑娘虽见过几面,但情分不深不浅,按理也不该是对方送礼来。
幼幼呆呆盯着锦盒出神,脸上有种不可置信的迷茫,不清楚过去多久,她指尖颤抖地打开盒盖,里面搁置着一轴画卷,她取出放在炕几上徐徐展开,上面画着一位女子,眉若远黛,眸似黑丸,身披粉红亮丝斗篷,手提着竹篮盈盈娇笑,背后红梅锦簇如火,将她一张小脸烘托得匀红妍美,就像晚霞中的宝石流光溢彩,那样的笑容,恍凝能洗涤一切尘埃污秽,是世上最好的笑。
画卷上角题一行小字:“今夕何夕,只愿安好。” 下方落款盖印,“幽兰客”。
幽兰客是孟瑾成的自号,而那细腻精炼的笔墨画风,是她自小到大所熟悉的,的的确确出自于孟瑾成的手笔。
“吧嗒”一声,小小泪花,濡湿了上好的澄心堂纸,显得深了些颜色。
昔日场景,鲜活一如昨日。
眼泪倏然就夺眶而出。
她知道,那画中人俨然就是自己,当年在芳闲园,她伫立霞梅蔚云之中,翘首顾盼,宛然俏皮的梅花精灵,脸上灿烂的笑容,竟被他画得惟妙惟肖,如此记忆深刻,殊不知,正因为是他站在那里,她才会翘起小嘴,给他最美、最甜的笑。
瑾成哥哥,原来还记得她的生辰……
以前,她总会私下央他送自己礼物,然后每日每夜的期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颗心跟装着糖果一样甜蜜。
如今,那些甜蜜已然远去,而她呢,就像夏褪秋至、花已凋零,那只不肯离去的蝶,依旧落在枯萎的花茎上,死死守着一份思念。
“在看什么呢?”一大束花篮骤然出现眼前,容欢俯下身,从侧面吻下她芬芳的耳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