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左手提着一盒蛋糕，右手挂着雨衣等在大会议室的走廊上。不知道哪个部门的负责人还在给实习生做慷慨激昂的演讲。走廊尽头的小会议室门打开了，几十个参谋鱼贯而出，边走边讨论，有一个看到白芷，笑着说：“风司长，恭喜了，风家舰队收复了寒阳要塞。”

“同喜。谢谢你提前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白芷对他微笑。

“客气了，您在这里是……”

“等两个朋友。”白芷继续微笑，和他相互点头道别。

参谋们沿着走廊走向出口，谈话声在风声中断断续续。

“风家的三支舰队配合太凌厉了。”

“抢功也抢的厉害。”

“这种新战术不好推广吧，我觉得……”

一阵热风吹过，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窗户上，热烈的掌声比雨声还要急切。拖了十分钟的分析会终于结束了。包着菱形皮革装饰的大门慢慢移开，略带凉意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白芷退后几米，避到出口的另一边。实习生排成两列纵队出来，在外面的广场上站成整齐的方阵。楼群所有的灯光熄灭了，远处的针形塔身上突然亮起必胜两个红字。雨水打湿了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却浇不熄他们眼睛中的红色火焰。灯光从指挥部的最高层慢慢亮起来。漆黑的广场中，指挥总长的声音铿锵有力：“你们就是希望，你们就是人类的光。”

广场灯光亮起，指挥总长的身影高大伟岸。他取下帽子夹在腋下，转身走向办公大楼。

海风秋在备注里吐槽：指挥总长真会作秀，淋场雨，亮下灯就把人心收买了。

白芷看完备注，站在窗口寻找海风秋。海风秋站在方阵的中间，和身边人一样，满脸都是对总长的景仰和对光明前程的向往。

人人都是好演员，白芷在心里说。

实习生的第一天是在指挥中心的浴室里开始的。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轻便的夏常服，聚在餐厅里吃自助餐，甚至还能来一杯含酒精的饮料，包括带队的校长和教官，都面色红润表情愉快。

白芷回办公室洗过澡，正打算独享她的栗子蛋糕。海风秋打电话进来打断进食读条，说：“快来救命，三区食堂。”说完就挂掉了。

三区是参谋部，他们食堂二十四小时开放，别部去蹭饭吃也是常事。白芷挑了和海风秋夏常服颜色相近的卡其色衬衫和黑长裤换上，把湿头发挽成发髻，照照镜子觉得看上去和军校女生相似，悄悄混进了三区食堂。

三区食堂的大堂灯光全开，人头攒动。夏常服的颜色把几个军校的实习生分成了几大块。倒是几个军校带队的教官和校长坐在了一起，喝着小酒谈笑风生。

海风秋把一大盘剥好的水果放到白芷手里，笑着说：“救命，一不小心剥多了。”

白芷接过盘子坐在他身边，默默吃东西。海风秋也没有和她说话，一直和身边还有对面的几个同学聊天，只是隔几分钟就要眉眼带笑看白芷一眼。

往好里形容是英姿飒飒，其实就是男人婆的女兵堆里冒出这么一个又娇又柔又乖的小姑娘，简直比黑夜里突然点亮的灯泡还扎眼。不光男生们的眼睛总朝他们那桌溜，就是校长教官们都注意到了告白季的第一对。告白季后面就是毕业上战场，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也许就是实习季的这十个月，田校长舍不得责备他的得意门生，年长的过来人都善意的保持着沉默。

一小队宪队进入食堂，小队长看见白芷径直走了过来，立正敬礼，说：“长官，能和您谈谈吗？”

白芷看着他，客气的说：“你说。”

“我们刚才执勤路过绿化林带，发现一种奇怪的昆虫……我不是太放心，想让您再看看。”小队长掏出投影仪，播放他们拍的视屏。

手指头粗的青色大虫子在树枝上蠕动，这是平林星特有的一种虫子，雨后出现，味道鲜美，闹虫人之前菜市场卖五块钱一磅。

一条

二条白芷哭笑不得，问他：“你是哪的人，什么时候到平林星来的？”

“报告长官，我是西洋星人，上个月才调到平林星来。我叫第五巡，二十八岁。”小队长眨眼睛，“长官，您还想了解什么？”

“这种虫子是平林星特产，以前菜市场有的卖，不过现在不提倡吃昆虫了，新来平林星的人没见过很正常，手指粗是常态。我个人建议你补习平林星地方志食物志第八版。”白芷耐心的给他指导。

假装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很假的了好吧，小队长胸口还有镜头的闪光好吧。风司长你是被调戏了好吧。郝朗对海风秋翻了个白眼。

海风秋指了指第五巡的胸口，“新人，室内光线明亮时偷拍用这种镜头有反光容易被偷拍目标发现，那个高度拍她会显的她脸短，下次记得下移三厘米。我建议你打个报告申请丽影系列的魅镜头，那个虽然贵，你在申请报告的倒数第二格备注风中精灵，他们肯定会批的。祝你早日找到组织啊。”

偷拍伎俩被前辈当面识破了，新人红着脸跑了。

“还指导人家怎么偷拍我，有你这样的吗？”白芷反应过来，恨不能抽他。

海风秋爽朗大笑，一抬手把她的发髻拉散了，“你这么美，拍多少都看不够。”

这就是自己家的熊孩子，熊都熊的比别人家的有格调的意思吗？白芷懊恼的把头发重新整挽起来。

“潮的，你又不爱吹头发。”海风秋又把发髻拉散了，“都下班了，披着吧，我敢打赌，你把制服改成超短裙穿宪兵队也没人管你。”

白芷把拉散的头发拨开，小声说：“我干嘛要把制服改超短裙……哎，我跟你胡说八道这个干嘛。你实习分到哪个部门？”

“参谋部，战略战术处。住参谋部的宿舍，离你住的地方远不远？”海风秋凑过去，也小小声说话。

“步行五分钟，明天我请你吃晚饭吧。要请你老师吗？”

“小学同学带同学过去就行了，我把我的班底正式介绍给你。”

韩秋动手动脚之后三言两语就把姑娘安抚住了。郝朗的伙伴小声和郝朗说他的看法，他觉得韩秋的这个小学同学对韩秋没有一点防备。既有贼心又有贼胆的韩秋把人家吃掉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郝朗轻声问：“呆成这样，你忍心欺负她吗？”

他的伙伴摇头，“不忍心。”

郝朗摸摸鼻子，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含糊说：“还是不忍心好。”

第二天傍晚下班，海风秋把他的小伙伴都带到了白芷家，郑重向白芷介绍他的班底，也向他的班底介绍白芷：“风里芷是我生死与共的伙伴。我向她分享我的生命，我的荣耀和一切。”

小伙伴中唯一的女性阿通有一双漂亮的浓眉，说话比男人更直率，“你把一切都献给了风里芷，你就是不把乡下老家的小媳妇放心上，你把你未来的妻子搁哪儿？”

海风秋笑了，“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回答我，为什么我就可以把我乡下老家的小媳妇不放在心上呢？”

“我这样说可能对你妻子很残酷。但是乡下种地的女孩子，跟不上你的脚步，和你过不了一辈子的，与其让她将来怨恨你抛弃她，不如你现在就抛弃她。让她趁年轻另找合适的。”

“那反过来说，如果是我跟不上我妻子的脚步，她是不是可以理直气壮的抛弃我呢？”海风秋笑嘻嘻的。

“当然。那种结果我更乐意看到。”阿通冷笑。

“如果我坚持不抛弃我的乡下星球出身的妻子呢？”海风秋问。

“你现在干的事儿就是在抛弃她。”阿通冷冷看了白芷一眼，风里芷比她还小，已经身居高位是司长，背景深厚，韩秋非常有上进心，哪怕不爱她都会拿下她吧，更何况他看她的眼神里全是爱。

“我没有干抛弃我妻子的事。相反，我的妻子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还有诱惑，选择了不抛弃我……们。”海风秋看着白芷，“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你过奖了。我会尝试适应压力。”白芷对阿通微笑，“我是风里芷，也是韩秋那个乡下星球种地的姑娘。虽然我很想给自己脸上贴点金说我是个植物学家什么的，但其实我还真是个种地的。”

阿通惊喜的确认，“真的？”

白芷笑着点头。

“好吧，头儿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像重新建立起来了。”阿通诚心诚意的和白芷握手，“头儿有时候真是会用形容词，植物学家他是怎么想到用种地的姑娘来形容的？”

“植物学家他还是个种地的啊。”白芷皱眉想，她家小七地道就是个农民啊。

“汤好像沸了。”海风秋把白芷转了个方向，“快去。”

白芷奔向厨房，轻快的像一阵风。

“我有一些话要和你们说。”海风秋深深吸气，“风里芷是贵族。”

小伙伴们没说话。他们看得出来，海风秋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让他很纠结。

“她有不止一个丈夫，家族义务。她试过拒绝履行义务。这事对我们，对她，都没那么容易接受。她有她想要保护的人，她是我想要保护的人，就这样。如果你们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请理解一下。暂时我也不会公开我们的婚姻关系。”

“瞎子都看得出来你爱她，这对你不公平。”阿通转而同情她的头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