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祭台在青蝣宫故址下建造起来。
玉止戈站在院中,眺望着那座在清晨的薄雾中泛出光来的祭天台,挂在檐角的青色经幌在风中鼓荡,像一柄长而锋利的剑,很多的经幌,就组成了一片威严而壮观的剑林。
“姬将军的手笔果然很大。”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微凉的女声,仿佛一阵细雨落在场间,因为很凉,所以便能让人感觉到平静和自然。
玉止戈转身,漠然地看着出现在不远处屋檐下的一对男女。
天上并没有下雨,他们却撑着一柄破旧的油纸伞,一些细密的雨丝从伞纸里飘下来,轻轻落在女子的身上,那个女子很美,飘雨的场景也很美,但是玉止戈却没有生出半点动容。
女子很温和地朝他笑了一下,她裹着一条刻有金色剑符的火红大氅,看起来却依然有些说不出的苍白,她身侧的男子微微倾了一下伞,露出一张满是不耐烦的俊秀面孔,他抿着嘴唇,冷声道:“撑着伞很累。”
因为撑着伞很累,所以不要再说这些废话。
梦南柯本来就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最擅长闻弦歌而知雅意,何况她这个师兄在修行以外的事情上一向都直率浅薄得可怕,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师兄你不要打断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听别人讲废话同样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一件大事,我也不希望自己会太累。你是梦南柯,我知道你。”玉止戈打断她,接着说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魏青鸾露出赞许的神色,他把伞换到另一只手上,好方便自己更仔细地观察这个和他有一样感觉的少年修士,梦南柯蹙着细长的柳眉,然后摇了摇头,这意味着她觉得对这名少年、对做出来到这里同他交谈的决定而有些失望。
没有人会喜欢魏青鸾这样的人,甚至连梦南柯这样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近之人也很难生出亲近的意思。因为他太骄傲,太锋利,也太强大,说话做事都不怎么考虑别人的感受,连世间的规矩也不放在眼里。
然而魏青鸾是神墟最厉害的一把剑,是自己的师兄,是待她恩重如山的师傅的儿子,所以梦南柯能容忍他始终用这样的态度对她,但是在看到气质有些相近的玉止戈时,她便本能地有些不喜。
“闻北去是神墟的人。”梦南柯口气微冷地说道,她的容色变得威严起来,伞内的雨丝越发密集,好像一根根尖锐的银针落在地面上,金戈之气在场间弥漫开来,院前的合欢树簌簌抖动,落下的叶片很快积起厚厚的一层。
“我不知道。”玉止戈神色很淡,虽然在他的感知里梦南柯已经变成了一座皎白冰冷的针山,那些金戈之气在他的皮肤上刺出许许多多的血点,他身上的青色衣服被汗沾湿,又被血沾湿,变得好像一条肮脏斑驳的破布,但他依然平静,“他没有提过。”
因为不再是神墟的人所以没必要提起,因为以后也不会再回到神墟去所以也没必要问起。
玉止戈冷漠而嘲讽地看了这对男女一眼,想到姬镜水先前的评价,他便觉得有一些好笑,于是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无耻果然是会遗传的。”
梦南柯的脸色陡然苍白,她藏在广袖内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