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叶香偶头都大了,简直欲哭无泪,“不是让你早点叫醒我的吗!”
翠枝没敢说她睡的跟死猪一样,根本叫不醒的,满脸无辜地道:“奴婢先前叫了好几次,可是表姑娘始终没有反应。”
叶香偶不再多说,惦记着裴喻寒罚她抄书一事,匆匆梳洗一番,吃了几口细点,便坐在案前翻开那篇《女论语》,蘸了笔尖,挥毫如飞。
整整一天,她连喝口水的功夫都顾不得上,屋内静得只能听到笔落的嗖嗖声,簌簌声,不久书桌一隅渐渐堆叠成小纸山堆,临近黄昏日落,终是饥肠辘辘,才肯停了笔,她手酸眼疼,仰在太师椅呼呼喘气,真是动一下都懒得动,宛如活死人一般。
翠枝知她累了,将准备好的膳肴端来:“一下午滴水未沾,还是先歇一歇,吃些东西吧。”
“不行不行。”叶香偶闭着眼摆摆手,心道裴喻寒实在太狠,这分明是叫她食不得咽夜不能寐嘛。可闻着那股熟悉的肉香味,她用鼻子嗅嗅,有些激动地睁开眼,“酱肉酥饼?”
翠枝点头。
啊,是她最爱的酱肉酥饼!叶香偶肚子里的馋虫一下被勾了出来,将抄书的事抛之脑后:“快拿来快拿来!”
翠枝就知道她抗拒不了吃,笑着把膳盘阁在一旁茶几上。
叶香偶净完手,拈了一块酱肉酥饼就往嘴里塞,真是饿坏,边嚼边就着那碗雪梨粥,咕噜咕噜一并咽下喉咙,反正在翠枝面前她从来没什么吃相可言。
稍后,她嘴巴叼着第二块酥饼,眼珠子却绕到旁人身上:“翠枝,你老实回答,平日里我待你不薄吧?”
翠枝忙点头。
叶香偶说道:“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把你当亲妹一般看待,所以说咱们姐妹之间,自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番话听着太耳熟,翠枝眼皮子不禁一跳,表情陷入尴尬:“表姑娘,你该不会又想……”
叶香偶笑得坦然极了,眨着一对水汪汪星眸,蕴含祈求地道:“好翠枝,我实在写不来了,你就帮帮我吧!”
翠枝面露为难:“可是……这事万一被少主发现……”
“不会的。”叶香偶拍着胸脯保证,“上回他不是也没发现嘛,放心吧,他平时这么忙,哪有功夫顾得上一页页翻看。”
对于主子这种侥幸心理,翠枝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被她求得实在没辙,只好应下来,于是一主一仆共同埋首狂写,果然速度远超一己之力,不到戌时,终于抄够五十篇,传来小厮送至裴喻寒书房,叶香偶累得筋疲力尽,沐浴完毕,便倒在床上沉沉睡着了。
一连十日,叶香偶禁足镜清居,抄书不惙,天天抄得手腕酸麻,不过幸好有了翠枝的帮忙,让她轻松不少,甚至还能趁机打小盹,可这拐拐就仿佛成心跟她作对似的,每次她一倚在椅子上假寐,拐拐就挥着翅膀在窗外大叫:“裴喻寒!裴喻寒!”
好几次,叶香偶吓得险些跳起来,还当裴喻寒真的来“监工”了,想想也怪,裴喻寒平日待她虽然苛刻严厉些,但细说来,对她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叶香偶就是从骨子里有点害怕这个男人。
“拐拐!”得知又是虚惊一场,叶香偶咬牙切齿地警告,“再有下次,我绝对把你炖了熬成鸟汤喝!”
拐拐应变能力也是极强的,小眼珠子溜溜一转,很快回了句:“呆瓜!”
一切如叶香偶所料,裴喻寒那边收到她抄写的书训,并无任何反应,想来是没发现她找翠枝作弊之事,对于自己的蒙骗过关,叶香偶居然还有点自鸣得意,十日后,她终于可以踏出镜清居,重获自由了!
其实叶香偶大多时候还是比较繁忙,因为裴喻寒给她请来绣娘、曲艺老师以及读书先生,在奉云阁教她学习女红,吹笛弹琴,读书写字,要说出乎意料的,叶香偶学女红居然很是上手,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绣成第一只蝴蝶时,绣娘都说好,后来她得意洋洋地拿给裴喻寒瞧,对方却只吐出一个字:丑。
裴喻寒从没夸过她。
今日叶香偶没有功课要学,便开始在府里乱转悠,裴家是淮洲首富,整座府邸大得惊人,想当初叶香偶第一次在裴府游逛,险些还迷了路,不过现在她对裴府的地形已经摸得滚瓜烂熟,简单说来就是分为前堂、中庭、后园三部分,前堂主要用来招待宾客,娶亲办丧迎寿等事宜,而中庭又分为花园、梅林、楼阁,后园便是寝居的地方。
裴喻寒的书房就在梅林,大多时候他都是歇在书房,极少回后园寝室,因为裴喻寒不许她出府,叶香偶就花了将近两年时间,在裴府转啊转啊,连那些犄角旮旯都不放过,这不,好不容易又叫她发现一个狗洞,结果没逃出府玩多久,就再次被逮了回去。
叶香偶看着角落那个已被修补好的狗洞,心灰意冷地叹口气,默默转身离去。
她穿行在花园间,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袅袅歌声,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躲在红浓绿暗中,拨开枝条一探究竟,这才晓得,原来是秋薄罗在给裴喻寒唱曲儿呢。
秋薄罗单眉细眼,身穿绯裙,一如既往打扮得花枝招展,可她的嗓子的确好,像莺儿巧啭一般,只是清唱,已叫人如痴如醉。
再瞧裴喻寒立于一旁,凤目薄唇,秀颈修腰,身穿雪绸梨花白衣,腰系蓝田锦绣玉带,正如那诗中所述一般,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