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厉,你是对的,我站起身,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杀死他,他又会跑出去,祸害另外的无辜的人。王叔还在的话,他也会支持你的。
他长大了,或许又是另一个烂耳朵赵呢。
一想到烂耳朵赵,我的心里就又竖起了怒火。如果他以后真会变成烂耳朵赵那样的人话,我很乐意将他杀死。也许这就是将“上一辈”的恩怨,嫁接到“下一辈”之中吧。
欠身捡起步枪的时候,我发现黄毛小子的手掌旁边还放着几小包零食,这是他刚才掏出来进行求饶的。我挑出里边儿的一包彩虹糖,然后一脚将他的尸体从引擎盖上踢了下去。
去死吧,杂碎,我在心里骂着。这人再也不能作恶了,你是对的,我不断告诉自己,你为世界上消除了一个烂耳朵赵。
尸体顺着力道,滑进车与车之间的缝隙之中。他的后脑勺果然被子弹带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尸体消失,满是尘灰的引擎盖上,就只剩下一滩浓淤的鲜血,以及被子弹打出的凹洞。我背好步枪,一边撕着彩虹糖的包装,跳下了引擎盖。刚转身,视线就移到了汽车的挡风玻璃处。
汽车停在这里,经过长久的日晒雨淋,玻璃上早就覆上了一层泥灰。不过,如果观察得够仔细,依然能看清车里边儿坐着的尸体。驾驶座里的司机,已经快腐烂成一个骷髅了。它还保持着身前的姿势,头部枕在座椅上。
有趣的是,那双被腐蚀得什么都不剩的眼眶,正看着我的方向。除了天和地,可能也只有他,见证了我的杀戮。
我往嘴里拍进一把彩虹糖,对它笑了笑,然后往回走去。
很久没吃糖了,口中酸甜并杂的味道,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阳光洒在背上,将我的影子倒映在前方。嚼着嘴里的甜物,看着走在我前边儿的影子,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态是不是有些太好了?刚刚才进行了第一视角的杀戮,现在却还能品尝彩虹糖的酸酸甜甜。
这是见义勇为后灵魂被洗涤,还是杀戮带来的快感?难道,我天生就是那百分之一十五?
跑出的距离,比我想象中要远。铁路桥,仍还在视线上方。我往桥上望了望,没有发现程佳华和陈莉姗。
走到一半,吴林禹跑过来了。他可能是看到我出去了这么久,有些不放心。
吴林禹停在我身前,望了望我的身后,问我:“你不可能把他放了吧?”
我往手掌里又倒了一把彩虹糖,拍进嘴里:“我又不傻,你没听见刚才的枪响吗?”
吴林禹盯了我一会儿,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对我点点头,转过了身。
“还剩一点儿,你要吗?”我将手里的彩虹糖递给了他。
吴林禹扭回头,将视线移到我的手上。他看清包装后,笑了笑,便接了过去。糖果,有谁不喜欢呢。
走回事发地点,痛吟声依旧不在。那三个恶棍,也许是被吴林禹补了枪,也许是疼痛过度,也有可能是失血过多,总之他们睡在一片血泊里,再没有张嘴。
噢,我这才想起,其实这堆死人里也有我的份儿,所以刚才了结黄毛小子,已经算不上是我第一次杀人了。怪不得我还有闲心吃彩虹糖呢。
刚才被扒掉衣服的女孩儿,已经穿上了我的外套,正跪坐在被敲了一记榔头的司机旁边,痛泣不停。听这哭声,那司机应该是死掉了。
“怎么办?咱该回去吗?”吴林禹靠在轿车旁边,问我道。
“回哪里?”我看向他。
“桥上啊,”他说,“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
“嗯,”我转头望了一眼铁路桥,发现了桥上两人的身影,“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些不太好吧。”
“你看,她一个人在外边儿也不安全。”我补充道。其实,除去这个考虑外,我想的是如果这女孩儿的家距离不远,我们就顺路送她回去,这样我就能取回我的外套了。别看头上顶着太阳,总体气温上不来,身上还是凉飕飕的。
“意思是?”
“送她回去啊,”我说,“如果她有地方住的话。”
“那你去跟她说吧。”吴林禹分了一支香烟给我。
我点燃香烟,缓了缓,低声答道:“不急,等她哭完再说也不迟。”
如果这女孩儿和那司机是一对情侣的话,那么这种丧偶之痛,我完全能体会。给她些时间吧。
吴林禹叼着香烟,去摆弄那三辆摩托车了。我呢,就靠在轿车旁边,静静的抽着烟,听那女孩儿哭。我甚至都忘掉去回想刚才的黄毛小子了。
是的,这番情景,又不免让我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代入其中。血泊越淌越宽,流到汽车底下,流到女孩儿的膝盖旁,还在阳光下反着光亮。
我想,这女孩儿以后的记忆里,肯定也会有一片难忘的血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