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的死是邯郸大战的转折点,秦军本土将帅几乎全部出自白起帐下,而几十万秦军将士更是把白起视作不败战神,他的死,给了秦军致命一击。
仅仅过了两个月,秦军就在邯郸的隆冬里全线崩溃,急撤六百里,河东全部丢失。
强大的赵国经此两役,国力遭受空前重创,可以说是奄奄一息,这对燕国来说是雄起东方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邯郸大战结束六年后(公元前251年),燕国率六十万大军两路攻赵,二十万打代北,四十万打邯郸。这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但燕国败了,被十几万视死如归的赵军打得大败,主帅粟腹和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这对燕国来说是个奇耻大辱,做为战争的发起者,燕王喜和公子隆发誓要报仇。
如今第三次机遇又来了,这次如果成功,燕国不但可以血洗前耻,还能占据代北三郡和半个河北,大大增强国力。
王国若想生存,最终要靠实力说话,没有实力,最终都将成为强者的美食,所以从燕王喜和公子隆的立场来说,他们所采取的策略没有错误,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利益,联合秦国灭亡赵国,瓜分赵国,在最短时间内增强自身实力,这完全符合燕国的利益需要。
相比起来,太子丹联赵抗秦的策略明显落于下乘。
赵国还有多少实力?长平、邯郸大战结束二十多年了,在这二十多年里,赵国和平时间少,打仗时间多,国力根本不行。
邯郸大战的时候,鲁仲连合纵山东诸国,魏国和楚国出动了十八万援军,但现在魏国被秦国打得抬不起头来,国土更是丢失大半,而楚国也因为内耗,实力大减。张良在山东诸国奔走了一年多,结果一无所获,邯郸至今没有看到半个援兵。看看现在的山东诸国,韩魏楚三国有心无力,齐国明哲保身,这就是事实。赵国内无实力,外无援兵,败亡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
再看秦国。当初秦国连续打大战,国力不堪重负,其实也到了强弩之末的险境,白起就是以这个理由反对发动邯郸大战,但现在秦国经过二十年的休养,实力已经太强,山东诸国无一可以与之比肩。
两个策略一对比,不难看出联赵抗秦是一招险棋。赵国不行了,燕国还不惜代价予以援助,最后赵国亡了,燕国也被拖垮了,也完了。当然,联秦攻赵等同于与虎谋皮,也是一招险棋,但在目前情况下,燕国最起码可以保住现有实力,然后又能轻松获得更多城池和人口,这样一来只要给燕国时间,燕国肯定能强大起来,然后再联合齐楚诸国合纵抗秦,完全可以保住国祚。
策略上的分歧导致父子不和,但燕王喜还是深爱这个儿子,他也是没办法才让太子丹去做人质。太子丹若想证明自己,若想顺利接掌王位,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他只要帮助赵国击败秦军,扭转当前的不利形势,那么他的策略就会被父亲所承认,随后他就能拥有权力,就能实现护卫王国的抱负和理想。
“我愿意留在代北。”
太子丹终于做出了决定。
张良和鞠武面露喜色,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张良随即问道:“相国有何安排?”
公子隆只能把太子丹送到代城,剩下的一段路就要靠黑冰秘兵了。张良不能直接插手,他必须借助李牧的力量留下太子丹,他需要太子丹的准确消息。
太子丹摇了摇头,“一有消息,我就让太傅告诉你。”
张良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的人够吗?”
此次太子丹秘密赶赴咸阳,所有的护卫都是来自虎骑秘兵,而这些秘兵都是燕王喜和公子隆的人,要想把太子丹留下,难度很大,而且太子丹也有生命危险。到了关键时刻,谁也不敢保证虎骑剑士不会杀了太子丹。公子隆这个人心狠手辣,对太子丹也存有杀心。两个人是对头,一旦燕王喜驾崩,太子丹上位,公子隆还能主掌朝政吗?既然如此,公子隆就有十足的理由让太子丹永远消失,一劳永逸。
“田光和秦舞阳就在代城外面。”太子丹下了决心,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还有一批人在使团抵达代城之前就已经秘密藏匿于此。”
张良听到田光和秦舞阳来了,立即松了一口气,“那好,我马上去见李牧,你等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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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时分,卓府的西院沐浴在黑暗之中,寂静无声,偶尔一两声虫鸣就象坠落池水的雨露,荡起层层涟漪,给夜色抹上一缕淡淡的温馨。
忽然,一点红光在黑暗中亮起,跟着脚步响起,木履的踢踏声打破了黑暗的宁静,接着暴龙那高大的身躯出现在西院小径上。懒洋洋的走了十几步,快要上南屋石阶的时候,暴龙突然站住了,耳翼微微耸动,然后便是一声冷笑,“直娘贼,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滚出来!”
“嗤……”南屋角落的大树上传来一声哂笑,接着黑影一闪,一个全身包裹在黑布里的蒙面人从天而降,稳稳地站在暴龙面前,“鸟!你越来越退步了,想不死都难啊。”
暴龙举起灯笼照了一下,“呸……你也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勾当?还把脸蒙着,你还要不要脸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这脸都给你丢光了。”
黑衣人理都不理他,快步上了石阶,推门进屋,隐入了黑暗。
暴龙吹熄灯笼,四下看了看,这才施施然进屋。掩上门后,看到一头白发的霍宝已经坐到了席上。
“苍头,找到人了?”暴龙问道。
“找到了。”霍宝摇头道,“馆驿被旅贲军围得水泄不通,城里到处都是黑衣,找个人比登天还难。”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坐到对面的卢龙,神情凝重地说道,“你说,李牧是不是知道太子丹的事?或者……太子丹不想去咸阳,有意留在赵国?”
暴龙面色一变,抓着胡子半天没说话。
“算了,或许我多心了。”苍头摇摇手,面露笑容,“暴龙,这几天代城情况太复杂,我们稍一动作就会被黑衣发现,这件事还是暂时拖一拖。”
“三天后有个机会。”暴龙说道,“公子恒要在府内大摆筵席,他要请公子隆喝酒。”
“你怎么知道?”霍宝惊讶地问道。
“少主说的。”暴龙眼里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少主还说,三天后,卓家要运一批大兵到雁门句注要塞。”(大兵,大型军用器械。)
霍宝也听出这里有问题了。卓家毕竟是商人,虽然这些年和秦国走得近,但绝对不介入两国争战,最多也就是给两国秘兵提供一些方便,而两国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也绝对不会通过商人来传递讯息,毕竟保密性太差了。
“这是一个陷阱。”霍宝毫不犹豫地说道,“卓晃肯定受到了李牧的威胁,要帮助他把我们诱入陷阱。”
“既然我们都知道这是陷阱,为什么李牧还要出此下策?”暴龙疑惑地问道,“就是为了杀我们?既然要杀我们,给我们一个陷阱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提供一条方便之路,让我们利用卓家运送大兵的机会赶去句注要塞?这第二个陷阱难道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想许多干什么?”霍宝看到暴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陷阱怕什么?多少陷阱我们都跳了,还怕这一个?如果我的预感没错,燕人肯定要利用公子恒大摆筵席的机会把太子丹交给我们。”
暴龙闻言哈哈一笑,豪气干云地挥挥手,“再大的陷阱也困不住我这条龙,好,陪着李牧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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