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日君,你们今天拜访了城外的大唐皇家军校,如何?”
站在松鹤楼二楼的窗户边,背负着手,看着楼下往来的大唐百姓们脸上那幸福的欢笑声,没一声,都听的犬上御田锹一颗心不停的抽搐。
沉默了一会儿,作为这次遣唐副使,惠日眼神中闪烁不定,良久平抑了心中的波动,才苦声道。
“犬上君,你今天没能随我们一起去,却是着实可惜了。虽然,如今的大唐皇家军校还没有彻底竣工,但已经建成的‘水木清华’藏书楼,较之藤原京最高的议政大殿还要雄伟华美数十倍。其中更是包揽了东西方各国的典籍,古今著作孤本,让人眼花缭乱。若是能留在这里学习上几年,惠日此生是真的无憾了,只可惜,现在我们竟不被允许借阅。”
听了惠日君的话,犬上御田锹的眼神寒光一闪,随后恢复平常,心头却也露出一丝苦涩的味道。
“惠日君,还有诸位,这一路看来,犬上心头是既恨且哀啊。
惠日君口中的大唐皇家军校,固然令人叹服,但真正让犬上心中苦涩的是大唐的通商码头港口。
我已多年没有踏上中原的土地了,一切也都出乎我的预料。仅仅才十来年,大唐竟发展如斯。
那括州港口乃本君平生所见过的最大的运河码头,港口上堆积如山的盐堆,远远望去就像富士山的积雪一般洁白纯净。另一边则是堆满了刺人眼球的七彩绫罗绸缎。
还有从各地运来的各色蔬菜水果,美轮美奂的衣物、工艺品。
河面上的商船夜市往来川流不息,每一艘都不在我倭国来使之船之下。
而且听一个叫做吕清的商人说,那些盐和蔬果都是要运往北方草原的,然后船队再从上游的山地运来各种矿产和来自草原的羊毛。
但...但就是这样的码头商港,在大唐却是排不上名号的,据说最繁华的南方广州番禺港,要比这括州港大上数十倍。
唉,真不愧是天朝上国,不但物博,疆域更是广阔得望不到边际啊。
这次我们带来的,准备向大唐皇帝陛下敬献的一张白鹿皮、三张弓、八十枝箭,现如今,即使是以本君的面皮,也有点拿不出手了。”
犬上御田锹说到这里,啧了啧嘴,苦的,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而厢房内一干遣唐使臣们,眼中随着犬上御田锹的诉说,和一路来的见闻,不由的流露出了贪婪和惊慕之色。
如此丰厚的物资同时出现在一个码头,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而且就这样的码头,还是排不上名号的。
这中原大陆的富庶与文明,让这些游历学习的东瀛倭国之人,又是仰慕又是嫉妒。
而眼前这几人中,有三人更是从一开始就报着极其明确的目标。
这其中有东瀛大族苏我家的苏我入鹿,藤原京皇商三井雄一以及藤原京名士佐藤仁康。
在此三人之中,以苏我入鹿出身最为高贵。
这苏我氏是日本从古坟时代到飞鸟时代,代代都出大臣的大氏族。
其中的苏我稻目、苏我马子、苏我虾夷,都在相当长时期里控制了日本的政局和天皇的废立。
而随着苏我马子过世,苏我虾夷继任大臣。
很巧的是,李治出世的时候,日本的第一代女皇推古天皇驾崩,皇嗣未立。
于是乎,苏我虾夷很想自己定嗣位,又怕群臣不服,倒向圣德太子。
于是苏我虾夷捏造遗诏,拥戴田村皇子为皇,是为舒明,新皇对苏我虾夷那是感激涕零,言听计从啊。
如今的苏我氏,在东瀛倭国气焰万丈,大兴土木,征徭役、筑私宅、修陵寝,出入招摇过市,排场不亚于天皇。
苏我虾夷继任大臣后,儿子苏我入鹿掌握国政,称“代理大臣”。
而苏我虾夷甚至私自将紫冠授予入鹿,按照圣德太子制定的《冠位十二阶》,冠紫者乃一品大德。
这种授权只有是天皇,这苏我虾夷明显是光明正大的僭越皇权,横霸于世之姿,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说,眼前的年轻人苏我入鹿在东瀛的地位,可谓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在其父亲苏我虾夷和天皇之下,尊贵至极。
而另一位三井雄一,虽是商贾,然则如今的东瀛,被大唐操控经济,倭国商人,特别是拥有巨额财富,对财政有巨大贡献的商人,在整个社会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甚至都有点“商人挟诸侯以令天下”的味道在里面了。
不过,使团中真正负责商务洽谈的还是苏我入鹿,没办法,苏我入鹿的地位实在太高了,即使三井雄一是大商,也不放在眼里。
相比其他二人,佐藤仁康最是潇洒。
作为倭国京都藤原京少数几个研究汉学的学者,佐藤仁康早年一直是笃信孟子学的,不过这些天的接触,让他心中对于汉学又有些新认识了。
此刻,听了犬上御田锹的话,不由跃跃欲试地向一旁的三井,问道:“三井君,听说你的船队去过大唐的东都洛阳,且不知那里又如何?”
佐藤仁康话一出,一直闭目不语的苏我入鹿,也睁开了眼,众人一起看向了三井雄一。
“那里啊”三井雄一尝了尝杯中的美酒,好像在回忆,良久才道:
“那里是我见过最繁华的城市,一百个藤原京也抵不上一个洛阳,那里是大唐的商业之都,全国所有的商人每年都会在那里开各种各样的商业协会,听说大唐最大的商业协会天下会的总部,就设在洛阳。
洛阳没有长安这么多的高官贵人,南来北往的商客是那里的主流,是我们商人最为梦想钟爱的圣地。
其实啊,如今大唐的南方城市也是很繁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