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子如虎,锦衣若狐
李公子和刘一鞭一干大纨绔小混混怔怔的盯着马车发呆,刚才车中人霍然出声分明便是女子,可哪有女儿家家的有这般武力,把一个百十斤的汉子踢得倒飞丈外,母大虫吔!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斑落的照耀在地上,凉风习习,吹动的树梢咝咝作响,今天天气不错。
掀开车帘,在李公子和刘一鞭一干人万般期盼中车中优雅的跳出来,大刺刺的立在马车上,手上黑黝黝的马鞭竟还生有倒刺,这是女人的兵器,和女人一样毒辣。
神秘女人之所以神秘,在于她蒙着面,乌黑的刘海披散,遮住了大半的面孔,但露出来皮肤却雪白如霜,配上通体黑色的长衣,竟越发的白的扎眼,满面通红,目光犀利得吓人,四面打量了个仔细,冷冷问道:“尔等何人,找死?”
贵公子踢了踢刘一鞭,刘一鞭瞧了瞧自己腰间的马鞭,再看看那女子手上长有狰狞倒刺的“凶器”,他徒然觉得自己坏,但不够坏。
僵硬着笑刘一鞭拱手笑道:“这位小姐,我等刚才多有得罪,尚请见谅。我乃椒陵县刘一鞭,这厢有礼了。敢问小姐高姓大名。”
“说完了?可以滚了。”
车上的女人矜持的整整衣衫,一轻蔑的扫视了一圈,冷笑道:“杀过几个人?会骑马吗?一群废物还想打劫,真替生你们的爹娘可怜,光生屁股不生脑子。”
女人一偏腿踩在白马的屁股,弯起腰晃着手里的马鞭,盯着眼神闪烁的刘一鞭,笑容玩味,像是母老虎在俯视脚下挣扎的狐狸,还有那副死都改不了的狡猾精明,让人心寒。
李公子大怒,这椒陵县何事有人敢骂自己,可是那小孩手臂粗的马鞭泛着乌光实在令人心凉,虽然发狠但实在不敢上前,纠结的咪咪疼,只能红着眼怒视女人,古怪淫邪的心思却不自觉的开小差,直想把这个身材惹火的胭脂马干翻,带回去好好调教,让她欲仙欲死又生不如死,这个时候还有如此缥缈的念头,也算一朵奇葩了。
刘一鞭不是李公子这个椒陵天字第一号二货,暗地里也恨不得抽死这个嘴贱的娘们,但还是恭敬的笑道:“小姐既然不肯告知就算了,但料小姐也非等闲人物。我等出此下策,皆因我家少爷酷爱名车名马,人称‘椒陵第一车痴马痴’,今日偶见小姐宝车古朴典雅,欲学古人以百贯之数,外加一两新车、四匹骏马,买下此车。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女人无声笑了笑,在去张一鞭处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人跟在自己身后,果不出所料,真遇到强人了。
女人妩媚的双眼秋波流转,有恃无恐的逗道:“还有点脑子,知道派人跟着马车,等马车到了椒陵山松林才行劫掠,用心良苦啊,粮食没白吃,比猪强点。百贯?连我这四只灯笼都买不起,新车,骏马?确定不是驴车?我要是不卖,诸为公子要如何处之小女子啊?”
“给你三分颜色蹬鼻子上脸,不识人敬!”
李公子从女子第一脚的震慑中回过神来,见己方人数众多,胆气又壮了起来,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丢了脸面,也丢了县令公子的身份,恼羞成怒的大喝道:“卖就算了,不卖,待会就把你拖进小树林,你今个也不用再走了,一句话,卖还是不卖。”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强人所难光动嘴皮子可不行。”女子停下了摩挲手里“凶器”的动作,冷笑,犀利的柳眉间轻蔑之极,像是一只老虎被猪威胁了,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天下奇闻。
刘一鞭还是满脸微笑,插嘴道:“尚望小姐割爱了。看小姐这番气度,一定是管家之人,区区一辆马车又何须在乎?我等男子,以骑马射箭驾车涉猎为能事,小姐芊芊佳人,何必不肯相让。”这番话极是得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驾车涉猎可矣,但那竟是一种娱乐,女儿家无论何种时代都以相夫教子为根本,一个小混混头脑清醒,言辞恳切的如此恭维一个小女子,确也是难得。
仅此一端,便知这个刘一鞭不是个笨人,也算不上甚么大恶之人,神秘女人在其不算长的一生见过太多的恶棍,面如弥勒,心似刀剑,杀人不见血。
神秘女人本不是在乎外物之人,若是心情好,管它如何,哪怕千金送出去也不眨一眼,这番话听的顺耳完全可以送给这个聪明的混混,可现在她心情很不好,从长安回来到如今都忍着杀人的冲动,此时被一番威胁,面上恬淡,心里竟早已升起了滔天的杀机,只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侮辱!
在武家碰了个大大出乎预料的钉子,郁闷无从发泄,一路南回,使女人在心有不甘下涌出一腔浓烈的怨气,也平添了几分煞气。
此刻,如同男子一样亢奋奔放而又郁闷在女人的心里翻腾,觉得眼前这帮平时懒得看一眼的混混实在是龌龊,尤其这个贵公子模样的李大公子,怎么看怎么该死!
女人本来就是孤儿出身,从小沿街乞讨,过早的品尝过一般人一辈子都尝不到的辛酸茫然无助和欲哭无泪,一天天长大,期间没少受一些富贵人家的欺负和白眼过,为了活下去,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告诉自己,像一个男人一样坚强的活着,哪怕再苦再累生不如死也要活着,活着就好,这是女人母亲死之前唯一的嘱咐,直到一日,自己被一个人收留了,过上了有吃有喝有穿有玩的日子。
可是这样的日子短的和昙花一样,之后女人被训练成杀手,冷血多情的杀手,女人无往不利,那些贪图自己美色的,可笑至极,连自己手都没摸上,也算死不瞑目了。
谈不上感恩,过了十几年这样生活,女人觉得这都是自己应得的,无数次生死危机她早已还了恩,还了情,如今不脱离组织,不过是因为她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杀人和被人追杀,再就是没有理由让自己不要命的和组织脱离,也许女人一直在寻找这样的理由。
看到李公子和刘一鞭,女人觉得这些人的恭敬也好,愤怒暴戾的外表下隐藏的都是金钱,是可以牺牲任何人的权力欲.望,是欺人太甚!
我鱼玄机何许人也,行刺失败,最爱的弟子也被那个看不透的年轻人打成了重伤,难道随身之物也要被人无端劫持?
怒火涌动间,鱼玄机陡然笑了起来,笑声尽显妩媚冷厉,凉风肆意的拨弄鱼玄机的裙裾,惹得艳艳的衣衫翩翩起舞,宛若风中之蝶,一下子扯下了蒙面的黑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黑裙布衣,双眉煞气惊人,但却掩饰不住她一派风流,那一对眸子闪动着常人没有的光焰,秋水闪动间,便是天然的一个眼风,张一鞭早知此女必是极美,但哪怕在远处大致扫到也忍不住心头一颤,而一旁的李公子、刘一鞭早已骨肉酥麻,好个风情万种的煞女人。
“公子想要我?好啊,打赢了奴家,这还是完璧的身子便给了公子,如何?”
鱼玄机突兀的魅惑轻笑,缥缈高高在上的女神气质立马烟消云散,不过仙子堕落无疑更致命,李大公子无可避免的“中毒已深”,不可自拔了。
李公子大摇其头,刚才还满脑子浑沌,此刻却出奇的清醒,运转速度惊人,连忙一派正直端正怜香惜玉的发誓保证着:“小姐何出此言?本公子岂敢辱没如小姐这般倾城的佳人?啊呸,是倾国才对,你看我这张口。”李公子呵呵笑道,花痴的昏头昏脑,只不过那眼中不为人知时渗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望。
“唉,难道世间男人都是如此无胆的废物吗,奴家鱼玄机独守空闺二十载,如今想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家,可为何就这么难?唉……”鱼玄机故作幽怨,一副水灵黄花大闺女大甩卖跳楼卖血价都没人要的凄凉悲愤,多愁善感的令人心酸。
刘一鞭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这个女人太妖孽了,尤其是拿鞭子的姿势,刘一鞭也是玩鞭子的,这分明就是个大行家,武力值爆满的老虎,然而如今这个老虎正在像你装可怜摇尾乞怜的,那真是世间最“消魂”的事,这是连骨头和肉一起吞下去消化干净的毒妇啊,活蝎子。
刘一鞭不露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不出意料,在女人面前情商惊人智商伤不起的李大公子,逃出折扇,很风流的打开,微微米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温和善意的笑容,略显羞赧,像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女人的青葱小处男,带着钦慕痴迷的眼神吗,很能让一般女人熏熏不知所以然,放松警惕,“红着脸”向前了几步。
鱼玄机突然收敛了笑容,重新正经的面瘫起来,轻轻道:“你们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李公子下意识的道:“嗯,甚么?”
鱼玄机跳下马车,朝李公子勾勾手指,拨开迷雾道:“我徒弟受了重伤一直在疗伤,昏迷不醒,刚才她出声,醒了,闹剧也该到此为止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们还会活着回去吧?”
李公子微微一怔,不在乎的瞥了眼身后,道:“三十号大汉,你凭甚么拿下我们,一个女人想单挑三十多大汉,自大猖狂,本公子不聪明但不真傻,真把本公子当傻子啦。”李公子猛地后退,一把将刘一鞭抓住挡在前面,轻声道:“一鞭,用你的鞭子抽她,可不要只看戏,本公子才是老大。”
鱼玄机啧啧笑道:“这才像样,还以为权贵人家的子弟都比别人少长了一个脑袋,被手下耍的团团转,现在才算正常嘛。”
李公子沉默了,他说的是实话,他一点也不聪明,读书一塌糊涂,四书五经每晚都会看,一般是装给老爹看,另一半是因为只要看一会儿自己就头晕晕眼朦胧,铁定能睡个好觉,一觉大梦到天亮,子曰诗云的那就是个狗屁。
但他是真不笨,以前不过是些不拘小节的小事,这刘一鞭也对他的脾胃也就不废那颗心计较,今天换做自己被几十个不怀好意的彪形大汉围住,是万万不能如此淡定的,自己的干爹李义府最常挂在口上的便是“事出无常必有妖”,这简直成了口头禅,有事没事都说,李公子都听出耳朵茧子了。
可是就在刚才,他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心中火热的同时,脑中却不由的迸出这句话,没来由的惊醒了,对这个鱼玄机的觊觎之心虽还没熄灭,但至少清楚明白一件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是该小弟为自己拼命了。
刘一鞭呆滞的被李公子抵在身前,目瞪口呆。
鱼玄机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刘一鞭一言,随意抛出一句:“喜欢把别人当作傻子的才是真正的傻子。”
刘一鞭刹那间一身冷汗,藏在自己背后的李公子一阵接一阵呼气喷在自己的脖子间,暖暖的,可刘一鞭心里却觉得冷飕飕的,额头上无故的冒着汗。
鱼玄机一柄乌黑的长鞭在手,摇摇头,轻轻叹口气:“一起来吧,天色不早,还要继续赶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