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鳖观的师徒四人一刻不停飞了半日,这才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了襄阳城外。
第二次入襄阳城,莫愁感触良多,这座城给他留下了太多不愿再想起,但又无法磨灭的回忆。曾经的食不果腹,曾经的世态炎凉,一一浮上心头。忘不掉的,还有那望春楼里的颦儿姐姐,也不知她如今过得怎样。
“师弟!别愣着了,快点进城吧。”
“师姐等我。”
莫愁跟随纳兰的脚步,径直往襄阳城阳春门走去。
师徒四人刚到城门口,就见一位穿着员外服的中年文士,领着一干锦衣华服的下人,列队在陈门口静候。守门的士兵各个持枪而立,驱散想要由此过往的行人。
时值酉时刚到,襄阳城里正是换血的时候,城外的人要进城,城内的人要出城,却被这一帮人占了城门不许进出,本就车水马龙的阳春门一时间怨声载道。
可守门的大兵也不含糊,遇到有人喧哗,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大巴掌,若还敢闹事,三五人上前就是一顿毒打。这时还在门口晃悠的,大多是些讨生计的贫民,他们见兵爷爷如此气势,自然就萎了下来,敢怒不敢言。有不愿离开的,只得静立一侧,盼着这伙人早点离去;有等不及的,便改道去南面的文昌门出城。
李昊隔着许远就看见了前来迎接他们的众人,忙快走几步,第一个赶到东门入口,然后佯装一脸惊诧的样子,对那中年文士弯腰拜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按理说,李昊该当行跪拜之礼,可他拜了元真子为师,自然不用再拜凡间君臣父子,大周国虽然内忧外患,但僧侣道士在国内地位极高,即便见了当今皇帝,也不用三跪九叩,只行下士之礼。
莫愁听闻李昊称那文士为‘父亲’,不禁朝他多打量了几眼,李太守的威名他可真是如雷贯耳。这倒不是说李太守执政多么出色,也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之所以闻名遐迩,实属此人厚颜无耻之极。
话说当今大周后宫四位皇妃争宠,李太守在京为官那几年,不知怎地拜了熹贵妃之兄孙太尉为义父,成了皇帝的便宜侄子。这也没什么不可,关键是孙太尉年纪还要小上李太守许多,成了京城的笑谈。可李太守却毫不在意,一心巴结他那小义父,这才谋得襄阳太守的职位。
细看之下,李昊、李毅兄弟二人,与其父倒有七八分相像。只是李太守气质较之两个兄弟要沉稳许多。带人站在城门口,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见了谁都笑脸相迎。
可能是因先入为主的缘故,莫愁横看竖看,总是觉得此人没安好心。
李太守与李昊寒暄几句,便在他的陪同下来到元真子跟前,一脸恭维的躬身抱拳,“道长大驾光临襄阳城,老小儿在此恭候多时了,还请移驾鄙府,府中略备素斋,为道长接风洗尘。”
“李太守严重了,贫道虽是世外之人,但还在大周国治下,怎能劳您放下满城的公事于不顾,前来为贫道大费周章呢?”
元真子说话的语气半冷不热,李太守见他目不斜视,心知他对自己阻在城门迎接之事介怀在心。李昊亦看出其父的尴尬,只是师傅面前他又不敢多嘴,只得低头暗自为家父捏了一把冷汗。
可李太守毕竟在官场沉浮十数年,算得上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对这种尴尬之事,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只瞧他脸色不变,嘴角带笑的朗声分辨说:“我这太守其实清闲的很,让道长见笑了。”随即,他把家将驱走,让出大路容行人进入,只留靠近左侧的一条小路,方便元真子等人进城。
莫愁见李太守带领一干人下人随从,如众星捧月般将元真子请入襄阳城。又瞧元真子一脸坦然,全然不把世俗权贵放在眼中,心生向往,暗道:“等我学成了本领,也要像师傅这般,将世上的权贵之人统统踩在脚下。就算大周朝的皇帝,见了我也得三跪九叩,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过瘾之事。”
还在莫愁浮想联翩的时候,众人已到了太守府。李家的宅子距离阳春门不远,众人走到门前立定,莫愁朝门口一瞧,心里不禁暗呼:原来如此!
现如今,李府大门口格外的热闹,只因大冷的天,竟还有人赤着膀子,跪在石台上,引来无数路人朝此处观望。莫愁瞧那跪地之人背负荆条,两手用麻绳缚在身后,婉然一副负荆请罪的装扮。瞧了半天,见这人有些眼熟,分辨之下,才想起他不就是几年前,那个被元真子拔了灵根的李毅么?
莫愁心道:“七年不见,这厮倒生了副好皮囊,活像是再世潘安,险些认不出来了。”
眼看到了家门口,李太守与李昊父子二人,竟然一同跑到元真子跟前下跪。此时李太守两眼含着一行老泪,满是诚恳的分辨道:“道长!犬子李毅七年前犯了大过,实属不该。我与他娘往日里痛定思痛,每每念及当日之错,恨不能以死相抵。今日得问道长来到襄阳,特地带着一家老小,向您负荆请罪来的!”
元真子的眼神在李家三父子之间来回打转,半天没见回应。
这时李昊跪着朝前挪了几步,央求道:“师傅!兄长结交妖邪,实属死罪。但念及那时他年纪尚轻,不明事理,忘师傅从轻发落!”
元真子见李昊为他求情,叹了口气,然后朝李毅瞧了几眼,没好气的喝问道:“贫道问你,这几年,可有与那妖妇再来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