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第一课相当重要,这一课能不能震住这些头上长角的“差生”,关系着他能否在这个讲台立足,管住这个慢班的大事。
所以他沉着脸,立在那里不动。他睁大两眼扫视着整个教室,有意一声不吭,只用威严的目光一个一个地打量着这些被列入另册的“差生”。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教室里渐渐静下来,然后变得鸦雀无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在紧张地观察着学生,学生也在好奇地观察着他。这是一种无声的较量,文明之风与蛮野之气的较量!
下面又开始发出各种怪声。这个角落里发出“哧哧”的笑声,那是几个女生见他怪怪地屏在那里,禁不住低头窃笑。那里几个男生的手互相推搡着,好象在抢什么东西。
“报告老师,他用脚踢我的屁股。”一个男生声音脆响地叫了起来。
“老师,他拉我的辫子。”一个女生红着脸怯怯地说,脸上显出要哭的样子。
李锦轩还是一声不吭地目视着教室,眉宇间流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气愤和不快。哪里发出怪声,他的目光就往哪里看,同学们也就跟着他的目光朝发出响声的同学看去,直看到那个学生不好意思,红头胀脸地低下头去,他才移开目光。
这样坚持了五六分钟,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许多女生都紧张得不敢抬起来看他,一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也被他的无声威压弄得不敢轻易动作。他们都觉得这个年轻的老师特别奇怪,也似乎有些神秘莫测,所以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教室里一片肃静。
李锦轩见他的无声威压收到了一定效果,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严厉:“你们表现够了没有?这就是你们这些高二学生对一个新老师的欢迎仪式?你们这样做,是想显露自己的本事?还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你们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同学们大概感到这个老师虽然年轻,但有些怪,也很厉害,就静静地看着他,坐姿慢慢端正起来。
“好,现在你们愿意听我说话了,我就先给你们自我介绍一下。”李锦轩知道这个很重要,不管学生有多顽皮,对一个有水平有魅力的老师,他们就会不一样,所以让他们对自己了解和尊重非常重要,他不能太谦虚,必须在他们面前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才能慢慢收服他们,于是,他脸色变得亲切起来,“我叫李锦轩,是南师大中文系毕业生,刚刚分到这里来教你们班语文,兼班主任。”
为了不让下面那些早熟的女生对自己产生暗恋,他有意说:“我今年二十四岁,已经有了女朋友。她长得非常漂亮,是县文工团的演员,我们很相爱。”
“哗——”地一声,同学都开心地笑了。然后睁大眼睛紧紧盯着他,上身一个个都挺得毕直,他们开始对这个奇怪的小老师感兴趣了。
“我听说,你们这个班叫慢班。”李锦轩见同学们对自己有了兴趣,就恢复了自信,变得潇洒幽默起来,“其实,这个叫法不太正确,这样的分法,更不正确。所以我一来到这里,就表示反对。但已成事实,全国各地都在这样搞,我们一时也无法改变这种现象。但我相信,这种分法迟早会改过来的,因为它不正确,不利我们的成长。所以以后,我们自己不要这样叫,而要理直气壮地叫高二(4)班。慢班,顾名思议,就是比人家慢了一点,那我们设法快一点,不就变成快班了吗?”
教室里寂静无声。
“也许你们要说,我们底子这么差,怎么快得起来啊?”李锦轩的声音越说越高亢,完全脱离了备课笔记,进入了一种更佳状态的临场发挥,“我要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你们,完全有可能!我是本县向阳公社,哦,现在都改成乡了。我家住本县向阳乡乐家村第二十村民组,是一个贫穷农民的儿子。小时候,我的家里因为阿弟兄姐妹多,非常穷,连学费也交不起,家里一直要逼我辍学,但我坚持去上学。你们现在都穿上了漂亮的洋布衣服,我也穿上了时尚的西装。但那时,我一年到头穿的,全是补了又补的土布衣服。我这里说的洋布,不是指从国外进口的洋布,而是相对于农户自己手工织的土布而言的机布。”
“奇怪,他想忆苦思甜啊?”下面有个男生很低地说了一声。
“我这不是忆苦思甜。”他马上朝那个敢于自由发言的学生看去,那个学生立刻低下了头,于是,他继续说,“我是班上最穷的几个学生中的一个,经常饿着肚子上课,但我的成绩却一直名列班级前茅。后来,恢复高考制度,那年我们班上就考取了我一个。我成了我们村里的高考状元,被乡亲们到处传说。”
“哦?他是高考状元?不简单啊。”下面又有人窃窃私语。这个班级的学生大约自由发言惯了,一点也不怕。
“但我到了大学里,却又成了慢班生。”李锦轩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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