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李锦轩惊呆地张大了嘴巴,“嘿”地一个冷笑,就掉头走了。
李锦轩其实是病急乱投医,根本没想真正要去做小工,只是想临时做几天,渡过眼下的难关而已。
真想去打工的话,不卖苦力,而去找没有底薪只拿提成的推销员之类的活,还是能找到的。可他哪有心思打工?更没有耐心去干没有固定工资的风险活。
他焦急而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走到一个报滩前,他习惯性地站住,目光在上面扫视起来。
看见报刊杂志,他就觉得特别亲切,也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失落和伤心。他曾经也是一名骄傲的编辑记者,与这些纸质的东西打了好几年交道,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可一转眼,他就与它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成了朝不保夕的门外汉和穷光蛋。
你看它们,炫耀地躺在那里,不认识地瞧着你,那样的傲慢与不屑。
李锦轩看着报刊杂志上那些醒目的标题,觉得都很吸引人,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些发生在上海的新信息。
真的,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上,也只有这些层出不穷的新信息才能救他啊。
他犹豫了一会,狠狠心,掏出一元钱买了一份《新民晚报》。在琳琅满目的报刊杂志中,他觉得还是它与普通老百姓最亲密,与底层市民有关的信息最多。
他有些迫不急待地边走边翻。翻着翻着,突然,他被上面一条广告吸引住了。他迅速浏览了一遍,马上看懂了它的意思:凡愿意到我们希望开发区去投资兴办企业的,可以不要注册资金,只要化四千元多元钱,就能成立公司了。
这是真的?他睁大眼睛反复地看着这个四分之一版面的广告,心里升起一股希望的火种。
是的,这不是一个广告,而是一个火种。它一下子点燃了他心头的希望之火。
好啊,我李锦轩有希望了。我要办个属于我自己的公司,然后……。他喜不自胜,浑身来劲,跃跃欲试起来。
他收起报纸,转身就往回走。刚才疲软的两腿象充了电似的,矫健有力。
第二天一早,他就按照广告上写的地址,到那个开发区的市区办事处去咨询。
九点半,他走进外滩一幢办公楼的408室,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手里都拿着一些表格。
他瞅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有空,就上前咨询:“老师,这里注册公司具体都有些什么规定?”
瘦男人马上热情地给他一一解答,他却听得心往下直坠。
瘦男人说:“根据上海有关文件精神,要注册成立公司,必须有两个以上的人(含两人)合股。”
“法人代表必须是上海户口的非在职人员,必须有合法固定的经营场所。这第二个“必须”,又把他无情地拒绝在了希望的大门外。
他空激动了一场。
为什么一定要上海户口?他呆呆地想,难道不是上海户口,就只有死路一条吗?他失神地坐在那儿,一点劲也没了。
呆了好久,他才撑起疲软的身子往外走。但要转身时,他还是不死心地对瘦男人反问了一句:“外地户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瘦男人抬眼细致看了看他:“你什么情况?”
他说:“我是外地户口,原来是当记者的,下海后到上海来创业……”
瘦男人一听他原来是记者,来了兴趣:“你的情况不错,我们可以给你特殊照顾。”
他心头一亮,急问,:“真的?”
瘦男人说:“政策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我来帮你想想办法,打打擦边球。”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李锦轩连忙感激不尽地说,“老师,你贵姓?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姓冯。这样吧,你只要找一个合伙人,搞一份租房协议,交4张一寸脱帽照片和4560元钱,就行了。”
冯老师说着,从抽屉里拿了几份表格给他,又说:“对了,还要一份身份证复印件,和你原籍所在地派出所的证明。”
李锦轩问:“证明什么?”
冯老师幽默地说:“证明你是一个大大的良民就行。”
“没问题。”李锦轩愉快地答应,拿了资料和表格,又说了一遍感激话,就满怀希望地告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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