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昫明白自小得宠,初时也是子凭母贵,占了便宜。身为嫡长子的弘晖早夭后,弘昐力有未逮,身子虚弱,早就避其锋芒。由此,弘昫自小顺理成章的跟从雍正,重用培养。若非夺嫡之心,弘昫自认雍亲王世子之选,□□不离十。
风光二十数载,好不容易追着雍正,历经千辛万苦走到了今日的光景。其中的思量和心境,早已大有不同。日日朝五晚九的跟随雍正,弘昫早已离得兄弟很远。但手中的眼线不少,这些雍正的妻妾相争,底下的兄弟阋墙,他都一一清楚明白。但正因如此,反而更加的了然,这些人的脾气性情。
禾青是弘昫的生母,仗着得宠,丝毫不容皇后有任何插手的机会。弘昫这辈子除了格外的钻研雍正之外,最信任和了解的,便是禾青,其次便是朝曦。弘昫的心思,在禾青看来不用言语,昭然若揭。但两母子心灵相通,极有默契。弘昰自小就让禾青看得紧,嘴里说的狠但多数是轻拿轻放,少有动怒的时候。于此,连着弘昼这个勾搭的,弘昫也只是叫奴才看着,多是保护,向来放心。
反而是弘历,因为熹嫔本是小气之人,手段繁琐不堪,便是有皇后横亘也无奈弘历学了这一派。好在皇后为人处世很好,大事之上弘历向来都是听从皇后的意见,少有莽撞失礼的时候。但也因此,弘昫总会不厌其烦的多关注一些。就怕那马蜂窝一样的心眼,哪天又飞两根针出来。弘昫处处堤防,对于弘昐,更是自几年前就很是注意。
没有走过荆棘幽径,便不知山路陡峭。弘昐的文弱和正义,在弘昫看来有些多愁善感,满腹不分是非善良。原来争斗隐晦的时候,自己就见了弘昐与廉亲王相谈甚欢的场面。直至今日,历历在目,情景也不曾变过。
平心而论,廉亲王的韬光养晦,卧薪尝胆是弘昫所敬佩的。但是时局不同,廉亲王的做派,在弘昫眼里,那就是贼心不死。这样的人,怎能和皇阿哥私下里太过熟络?俗话说得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弘昐仰仗着雍正,却一心想着外人,这是最让人忌讳和厌恶之处。
弘昫发现的,雍正不可能不知晓。两父子很稳得住,甚至等着廉亲王的下一步动作。后宫之人只是看着齐妃早年失宠,故而雍正少有去长春宫,也并不出奇。
相反的,后宫之中对于前朝都是小心探索。对外一致懵懂,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何况,宫里还进了三位格格。
朝曦册封和硕公主的圣旨已经颁下,倒提醒了众人这是当今皇上的存活的独女。外邦或是蒙古,大清向来都要公主外嫁,以示恩宠。眼下局面,顿时给了一些人可走之路。再是愚蠢之人,也受环境影响,明白朝廷的意思。纵然有些人舍不得女儿一样,一些皇亲贵胄却打起了别的主意。
都是爱新觉罗的血脉,只要进宫恩准,由皇上亲自册封公主。这便是尊贵,便是面子。毕竟,也不是谁都像皇上一样日日案牍劳形。底下多少人效仿圣祖妻妾成群,儿女一众。随意拉一个出来哄了雍正高兴,又抬举了自己,何乐而不为?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过来的时候,禾青有些惊讶。
近来这些亲王一等爵位的福晋,多都要进宫给皇后请安。譬如废太子侧妃唐氏之女,似乎也被皇后指名进宫,估摸着要定下了。当年两位公主一年而去,对于怡亲王而言,重大创伤,暗自恼恨自己许久。按着雍正与怡亲王的亲近而言,多半也不会为难怡亲王才是。
兆佳氏也有些无奈,见禾青瞪着眼,笑道,“奴才是想着,皇后掌管六宫,母仪天下。膝下本就庶务繁多,再添了公主,只怕也是鞭长莫及,平白累着了。王爷总说娘娘过得清雅,待人和善,是个实心的好人。奴才幼女是康熙五十三年所出,模样性情温顺,也懂事知礼。若是进宫抚养,跟着娘娘奴才放心,娘娘也不必太过劳累。”
□□岁的孩子,尤其是皇家的格格,哪个不懂事了?禾青知道自己抚养了,也就是请安的时候,添一双筷子的事,并不打紧。只是毕竟雍正还不曾和自己说,禾青也不能自己自吹自唱的就把事情揽了。遂禾青只是笑着点头,“福晋说的是,不知此事怡亲王可有和皇上说?”
“王爷提过,皇上也不曾拒绝。”兆佳氏心知禾青顾虑,也不着急。
按着情面而言,自己的女儿进宫跟着的不是皇后就是贵妃。可平心而论,即便在皇后那处嫡出尊贵,但毕竟这就是抚养出嫁,并不在于阿哥一面,倒不看重这些。忆想女儿跟着自己直到新帝登基才过上好日子,就很是内疚酸涩。本来幼女就疼爱,又有这份愧疚,兆佳氏哪能不细细打算?左右比较,还不如贵妃那处得宠,日子轻巧,也算是平了自己的担忧。何况对于贵妃,兆佳氏更放心些。
禾青闻言,也明白怡亲王夫妻的顾虑。都是为父为母的人,禾青哪能不知这些道理?当下松了口气,“既然是说过了,皇上只要没定夺,那我就说说。儿毕竟不如闺女贴心窝子,既然你舍得给我一件小棉袄,我还能矫情不穿?”
“娘娘说的是。”禾青说的这样,兆佳氏明白多半也有了定向,很是松了口气。
兆佳氏来的事儿,雍正自然清楚。禾青原本见雍正这几日忙,压着没说。听闻雍正要来,想着正好张嘴提起此事,却是顿了顿,歇了声。
雍正一身明黄色的衣裳,负手进了门。禾青福身行礼,却听见鹊声悦耳道,“果新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不过□□岁的小丫头,有模有样的跪首俯礼。
禾青嘴唇翕动,面容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