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九重天中,契器本是一个含义颇广的大词,意指双方定下契约之时的见证法器。后来历经年岁变更,在新生代修炼者的无限歪曲之下,这个词有了全新的、精准的定义。
——道侣结合的见证。
不过在第九重头,众修大多都已是下界只能仰望的存在了。家族宗门多方倾轧,为了面子,大多都会选用一些极为珍贵的法器作为契器。这会使法器的妙用尽数散去,而显现其大气多能。选用纪念之物的不是没有,而是太少,像季仲卿这般的存在,本没有可能玩出这般的情调。
但剑修向来不被困囿于任何束缚,他希望自家师弟欢悦,最终私下将手头的指环拜托给梅六,让她渡几分仙气用于炼器。过程并不简单,这番折腾过后,还未到取回指环的时机。
于是就出现了如此尴尬的一幕。
游弋说不出听闻后心中是什么滋味。他有些懊恼地偏过头不敢看自家男人,默默往自己的头顶戳了一个字——“作”。
但他想了想,不去看那人垂来的柔和目光,只是佯装不满地“哼”了一声。
又想起自己打算闹翻扶摇宗时的心境,没忍住,又憋出了一声哼。
哼就一个字,表达不满已足矣。偏要说两次,那就有几分撒娇的嫌疑了。
季仲卿看他这幅如旧时一般的小孩子脾气,动作温柔地替他梳理过发丝,“还气吗?”
游弋……游弋红着耳尖咳了一声抱怨道:“你不是当年那个简简单单的大师兄了!”
季仲卿:……?
“你学会撩人了!”格外委屈的声音。
五天后,无声无息失踪的季仲卿领着游弋潜入了扶摇宗川汇堂,梅六果然已百无聊赖地等在其间。看见相携的两人,她搭在桌面无意识弹动的手指一滞,面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真想看看季家主的脸色。”
季仲卿没有接话,他侧首轻轻拂去游弋胡乱披散的发丝,极为仔细的动作看得梅六也不免眉头一跳,翻着白眼移开了视线——这两个不知收敛的,在老人家面前秀什么呢?
川汇堂的一角已摆上法阵,纹密的法线由朱砂绘制,阵心安静地躺着那枚游弋亲手捣鼓出来的小小戒指——魔物有些尴尬,脑中不住地翻涌那日他捉着鬼谷一位极善编制的姑娘求学时众魔修诡异的表情,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烧。
场中另外两人并未品尝到他的尴尬,只是各自检查了一番仙气的渡运情况。梅六的指尖把玩着发尖,目光凝在那疑似害羞的青年的面部,声音含笑:“另一枚?”
季仲卿将指环抛了过去,梅六随意地一挥衣袖,那枚悬在空中的小东西便极为精准地落入了阵法正中,与另一枚撞于一处。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游弋瞧见阵心竟飘出一阵升腾的雾。雾气顷刻间将阵法全然笼罩,隐约可见描摹的朱砂痕迹仿佛注入生机活了过来,竟横爬着汇往阵心的方向。
这个过程不过一注香的时间,在游弋好奇的注视之下,梅六轻轻击掌,那团迷雾就猛地一缩,露出光洁无痕的地面,最终缩进了两枚指环之中。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竟变作了翠绿如玉的材质!
游弋目瞪口呆。
不待他回神,属于他的那枚便摇摇晃晃地浮上半空,懵懵懂懂地往他的方向飘来。不知是否是错觉,游弋只觉得这枚戒指的气息有几分的熟悉,不过他没有多想,只伸出左手,让这枚小东西乖顺地套入无名指中。
……咦?
直到指根被全新的契器锁紧,游弋才蓦然恍悟,这不是……双珠御的气息么?
那日回到鬼谷他便把从地晦宫宝库翻出来的两枚器物化形丹交与了双珠御——那时碧已失了神智,游弋只知晓他原本的小弟是想找地儿替它养魂,可又怎么……跑进自己与大师兄的定情信物中去了?
双珠御快哭了,“大人,我们真有缘啊。”
游弋把目光移向一旁的梅六,这位有些妙龄少女面孔的半仙瞥来一个笑,“既然渡了仙气,这两枚毫无能力可保的契器难免显得有些浪费。我便抓了两个成对的小东西给你们增增色了……咦?你们认识?”
她的目光落在游弋的指尖,眼神闪了闪:“那感情好啊。”
梅六心中想的却是——她这次可算费劲心思帮了一把季家的小子了。这两枚玉珠天生羁绊,融入戒中恰好对应两人正魔结合的情形,又能添了一道限制。就如双珠碧天生抑制双珠御的法能,无论后头什么情形,季仲卿都能把这叫游弋的小子牢牢锁住。
从今往后,这两人便会如这对玉珠一般,双生双伴,永不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