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时越只有微弱的呼吸,搭在床榻边缘的手腕上有还未愈合的伤口,甚至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这是深夜,床边只有几个小太监在侍候,此时这几个小太监也都被九思放倒了,在大殿里横七竖八的躺着。
白暇摸了摸时越的手腕处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像被什么重物捶了一番,钝钝的痛。白天,白暇只是听了时越昏迷的消息,那时他的大殿前早就被人围得一只苍蝇都放不进去,她在躲在旁边看着进不去,更是不清楚里面时越什么样。想了一会儿就去找了九思。
此时瞧见了时越的模样,虽然心底早有了一点数,但真真的瞧见,眼泪还是往下流,“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红着眼睛,用手来回抚摸时越冰凉的脸。
“被反噬了,若是不救,明日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也就一命呜呼了。”九思把手指抵上他的脖颈,说道。
“反噬……”白暇把这两个字反复的念了几遍。
“为了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得到该有的报应。挺得过的人是命好,”九思嗤笑一声,“而他命不好,偏偏还要试,命全搭进去才罢休。”
白暇抚摸时越脸庞的手拿了下来,脸色发白,没接话。
“他命里唯一的好,就是因为求这东西让他遇见了你。”
“谢谢。”也许是未曾想九思会对她说这样的话,白暇愣了一下,朝九思扯起一丝笑,眉眼弯弯的道了一句。
“好了,出去吧。”九思摆了摆手,“还有你答应我的心头血,不要忘了。”
白暇走了两步,然后退了回来,微微睁大了美眸,“我能知道你要我们两个的心头血做什么吗?”
九思拧了眉,白暇的声音小了下来,又问了一句,“是为了交颈血吗?”
“你知道?”
白暇点了点头,“古典里有载,我对这个印象很深刻。”
她试探着开口道,“我把心头血给你,你能让我看一看吗?”
“好啊,”九思脑袋里突然闪过那条跟他吵了架翻脸的红鲤鱼,若是答应了,是不是就能把鲤鱼哄好了,九思这样想着,然后继续说道,“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个。”
***
次日,白暇端着白粥进了大殿,床榻上的时越已经转醒,只是身子还虚。
他撑起身子,一口一口喝着白暇喂的粥。
“我这身体,又给你添麻烦了。”时越歉意的笑了笑。
“是我一直麻烦了你。若是没我,你这手腕上的上也不会如此。九思说你无事,修养几天便好了。”
“鬼,他捉到了吗?”时越想起九思进宫是为了捉鬼这件事。
白暇却被他逗笑了,“哪有什么鬼。若说鬼,我怕是宫里所传的那个鬼才是。”
“乱说。”时越说罢,咳嗽了起来,白暇赶紧帮着他拍了拍背,顺气。
“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九思帮了我不少的忙,还帮我把你救过来了,难道还不够将功抵过?”
“行行行,都听你的。赏,赏总好了吧。”
吃完了东西,时越就又睡了过去。白暇端着空碗,关上了大殿的门,幽思满面。时越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九思说,这辈子怕是都要在床上过了,身体虚弱,而且药只能让他延续生命,并不能让他的身体渐渐好起来。
***
王宫的某个阴暗角落,半人高的杂草遮挡在一扇黑门前,白暇手里拿着小木匣,踏进了杂草丛,停在黑门面前,敲了两声。
里面不一会儿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迈的老头打开了门,“大公……”抬头瞧着是白暇,眼珠一转,“姑娘,你找哪位?”
“我要怎么做?”白暇把木匣抽开,把青瓷盘拿在手里,问他。
老头霎时眉开眼笑,迎了白暇入门。
这是个比她房间还要黑暗的地方,因为没有时越。
“很快,就好。”老头把她安置在一个椅子上,跑到屋里不知道弄什么东西去了。对于屋里到底放着什么,她又要面对什么,她不在乎。她脑子里全是早晨刚从时越屋里出来的时候。
她的腰带中夹着两个小瓷瓶,分别装着她和时越的心头血。她把空碗放回自己的屋子,到隔壁去寻九思。
两个瓶子的心头血一起被倒入干净的瓷瓶之后,她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不知过了有多久,那血仍旧是鲜红的是粘稠的,只不过是融在了一起,再也没了动静。
她想这一辈子,怕是瞧不见那稀世的交颈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