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韩总,这可不关我的事啊,你都说了你一时大意失荆州引发的。”
苏茹学聪明学精了,抓住了韩子初话中的把柄加以威胁,还不忘凉凉地踩上一脚,“我说韩总,你刚才跟我的对话,我可是按了电话录音了,真要是你想把这盆脏水赖到我头上来,我可是有证据的,你要记得掂量掂量,凭我们的交情,我事先知会你一声,免得你到时难堪啊。”
苏茹说完,一口气挂了电话,也不给韩子初反驳的时间。
她的确要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以防不测。
刚才也就是瞎忽悠,她哪来的电话录音,不过声东击西而已,八成韩子初也是半信半疑,真继续下去可就不保证自己这谎言被拆穿了。
韩子初没想到苏茹忽悠了自己一番后一个主意也没出还断然挂了自己电话,可真有她的。
他苦笑,这下还真只有自己一个人苦思冥想了。
最后,他咬牙做了个决定,照搬苏茹那个套路,跟宸瀚坦白算了,这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冷宸瀚接到韩子初的电话时,正躺下去没多久,实在是身体到了极致,他怕再熬下去又要进医院了,着实不喜欢把医院当成家常便饭的感觉。
先前那封发给韩子初的邮件,发出去后,其实他又后悔了,怕这心变得贪婪之后,会越来越不知足。
韩子初迟迟没回自己邮件,冷宸瀚最终打算把这给忘了,就当自己没有发过。
可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打来电话,冷宸瀚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以然出事了,不然怎会无缘无故给自己打电话呢?
要知道,韩子初回国后,他们一般以邮件往来,极少通话,每回通话,都是发生了较为严重棘手的事情。
这也是冷宸瀚本能联想到此的原因,他朦胧的睡意这下是渐消,当机立断地接起了电话,“子初,出了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并没有听到韩子初的声音,而是听到了他略微粗重的呼吸声,不正常,这太不正常了。
“子初。”
冷宸瀚刻意加重了音量,偏冷沉的声音让韩子初觉得精神一振。
“那个宸瀚,方以然不小心知道了你没死。”
韩子初深吸了一口气,干脆招认了。刚才,也不知道怎的,鼓起的勇气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脑海里陡然留下的是一片空白,装了浆糊似的,起先酝酿的那套说辞都找不着影儿了。
冷宸瀚瞳孔惊瞪,哽咽一顿,仿佛硬掐住了喉管。
她居然知道了自己没死。
他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腰部却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疼得坐不起来。
他心里慌乱不堪,只能双手紧紧按住枕头,身体在绷紧的同时也冰冷了下来,呼吸愈发的急促了起来。
此刻,他的心里仿佛被掏空般,绝望闪过他那双狭长而深幽的凤眸。
他的胸膛起伏震动,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是那么的真实。
“宸瀚?”
韩子初不确切地轻轻唤了他一声,突然有些害怕起他的沉寂来了,又无法亲眼看到他那边的场景,连他此刻的表情都是如此的难以想象。
冷宸瀚被他这一喊,隐约觉得天花板由模糊到清晰。
“她现在呢?”
冷宸瀚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屋内的光线蕴暗了一大片他脸上深沉的轮廓。
韩子初眼角一直不曾上扬,只是低低地垂着,手中的笔飞快的旋转,想要稳定心神。
他僵硬的背部此时又酸疼起来,调整了好几个姿势都无效,最终,只能沉重的叹出一口气。“她跑出去了,电话不接。”
冷宸瀚的心头烦躁越来越浓郁了,他突然想抽烟,可是伸手触及到床头柜的抽屉,又停了下来收了回来。
自从医生说他术后身体极差,他就戒了烟了,哪怕烟瘾犯了再难熬,也凭着强大的自制力忍了下来。
家里根本就没备烟,想她的时候,每回都很想抽上一支,想要借此麻痹掉自己的神经,能够营造个臆测中的幻境也聊胜于无。
“她怎么去找你了?”
这点是他想不通的,唯一出问题的便是他今天发的那封邮件,他一时灵魂出窍发的,没想到会惹来这样大的一场风波。
“前些天,苏然百货旗下有一专柜腾了出来,冷氏一款新产品想要入驻,八成她听闻了我跟苏茹关系不错,于是借机找上了我。我也帮了忙,她想要回报我拿另一项目的一合约来给我签,我恰巧不在办公室,你那邮件好死不死正好被她给逮了个正着。”
韩子初一阵气堵,他这其实不算是咎由自取,罪魁祸首应该算起来是宸瀚自个儿。
要不是他心血来潮给自己发邮件,哪会被方以然给发现,这后续也没了,他也不用在这听人训斥。
可他是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叫嚣。
伴随着韩子初的每一个字的话音落下,冷宸瀚身上的肌肉紧绷得就犹如一张拉开的弓,好似再紧些就要断弦一般。
“子初,你给我找到她,保证她安全无恙,我残废的事,别告诉她。”
冷宸瀚原本平稳的手开始有些发抖,那种颤抖源于心中的最深处,即使用尽浑身的力气也无法抑制住。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想出现在她的面前,宁可她怨他、恨他,也不想让她见到如今糟糕的他。
“宸瀚,其实你明明可以借此让她知道你……”
韩子初还试图想劝说他,却被他毫不留情的声音给打断了,“子初,我不想徒留遗憾,我只想维持目前的生活,我不想她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比生不如死更可怕。”
他甚少出门,是顾忌旁人的目光,他最在意的还是这同情来于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这也太过……太过残忍了。
冷宸瀚铿锵泣血的言辞,让韩子初于心不忍继续说下去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我去帮你找她。”
宸瀚并没有因此责怪自己,这已经是最大的恩泽了,韩子初自己也心里存了诸多的愧疚。
结束通话后,冷宸瀚又维持了那个僵滞的姿势将近了半个小时,才缓缓积聚了些许的体力扶着床头的支架坐了起来,他是以手跟臀部为支撑点,因为右腿卸去了假肢,就剩下一截空荡荡的裤管。
今天坐起来格外的吃力,身子迟钝笨拙得很,差点从床上跌了下去,他坐好后,额头上滑落了豆大的一颗颗汗珠。
她是不是在生气呢?
肯定是极为的气愤,毕竟是自己欺骗了她,一厢情愿地欺骗了她一年。
她这一年来,估计也是靠着自己死去这个噩耗支撑着,因为没了退路,她只能往前,跟个男人一样在商场上奋力厮杀,不畏艰险杀出一条属于她的血路来。
他重重地一拳敲打在床上,虽然成了个残废,但是气力多少还是有些的,毕竟是个男人,床板都跟着小幅度震动了起来。
他捏成拳头的手背,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心里却生出一种名至实归的痛彻心扉来,越来越强烈,如排山倒海一般汹涌,几乎将他给击垮……
以然,你一定要好好的,原谅我的情非得已。
如今的我,真的是已经配不上你了,如果可以,我也恨不得自己立刻出现在你的面前,狠狠将你拥在怀中,诉说我心中的苦楚。
我如今连站起来都是如此的吃力,连跟你并肩而立,都成了奢望,连蹲下来给你系鞋带都成了挑战,连背起儿子,都成了梦想……
以然,对不起。
冷宸瀚闭上了眼,一滴泪珠渗着汗水流了下来,很快干涸,分不清它到底去了哪里。
海水被微风卷起一叠叠涟漪,以然的心,也起了皱褶,久久平静不下来。
海边的几株大树,也随风摇曳起伏,繁茂的枝叶,也驱散不了这闷热的气息。
以然在海边坐了一个下午,被毒辣的阳光晒了一下午,皮肤都被晒干了,浓密的睫毛下聚成一处阴影。
这样热的天气,根本就没人来海边玩耍,所以她坐了那么久也没有人上前来打扰她,也没人经过影响她的思考跟判断力。
以然坐得屁股都没了知觉,才站起来回到车上收拾了下情绪。
她的眼睛又变得乌黑明亮了起来,精神虽然及不上早上去韩子初那先前的,可也好了不少。
她出了不少的汗,脖子、前胸、后背、双腿处都黏糊糊的难受,车内的空调也无法让她凉却下来。
她还掏出包里的手机看了下时间,还真有些晚了,她得赶去接小爵,这会儿离小爵放学时间也没多少了。
以然还发现了韩子初给自己打了好多电话,她仔细数了下,将近三十来个,还真有耐性,分时间段不停反复地打,她的手机电量都被他打得剩下百分之十的电量了。
以然一点也没想给韩子初回个电话,实在是对他没好感,跟着冷宸瀚一起狼狈为奸,欺骗她,耍她耍得团团转。
晾着,天塌下来,她也不想搭理韩子初。
此时的以然并不知道韩子初找她找得头大,最终灵机一动,去了小爵的校门口守株待兔去了,他就不信方以然会撇下小爵不顾。
她对小爵可比对她自个儿还看重来着,韩子初也是苦于无奈,他都跟冷宸瀚保证过了,要是方以然真出了什么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