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退身离去,陆昌出了垂花门,听见院外的小竹林里一声咔嗒轻响。
按剑警觉,陆昌窜入竹林。
就见月色下,一方石桌石凳上,老司徒红着鼻尖儿,提着黄酒坛子,吃醋泡花生。
还真是应景儿,啊不!简直就是焚琴煮鹤。
人家名士月下饮酒,都是一盏梨花白,没见过他这么一脸猥琐,满林子都是酒醋味儿。
“王爷的酒都忌了,您老倒喝上了!”陆昌起心调侃。
司徒胜陡然听见来人,吓得酒坛子往怀里一搂。待眯眼看清是陆昌,才又顺势嘬了一口,骂道:“小猴崽子。”
“就是因为王爷忌了酒,阖府上下连点酒星子都没有,老夫才买了躲在这里喝,谁敢来?”
陆昌嗤得一笑,他倒会挑地方,既不违王爷的规矩,又少人打扰。
“那你老人家可算错了,王爷才刚进园子去,一会儿想完心事出来,准能瞧见您!”
司徒胜眼里精光闪了闪,又闷头喝酒,花白的发髻松垮垮歪着,在脑袋上一甩一甩。
陆昌心里有事儿,索性坐下,瞪了竹叶间支离破碎的月亮发愣。
“去去去,老夫喝得正痛快,你不要在这里煞风景。”司徒胜烦躁赶人。
陆昌置若罔闻,顾自道:“您老人家学问大,您说,这世上有生魂托生这种事么?”
司徒胜翻了白眼,抱着酒坛,背朝他。
“我瞧着宛小姐当年虽然受了伤,动不得,但还是心仪王爷的,为啥入了宫就改主意了呢?皇上封赏个甚不好,偏封公主,摆明了就要是把宛小姐留在宫里,牵制王爷。不然宛小姐也不至于年纪轻轻,郁郁而终。您说,白将军的死,真的跟皇上有关系么?”
陆昌换了话题,司徒胜仍是不说话,醋泡花生咬得咯咯响。
“玄机六影怕是已经到郁山了,此番若能找到谋害白将军的人,秦四小姐的功劳是头一份儿。要说这位小姐也是真精明,那凶徒的尸首愣是王爷都找不着。不过,知道了这人生前的活动踪迹,还是把身份打听出来了,叫什么窜天鼠!”
陆昌一味撩拨司徒胜:“怎么样,和当年入京往太仆寺递图的飞天鼠像一窝子吧。您说,此番王爷要是把真相查出来,是和老丞相一样替皇上遮丑呢,还是犯言直谏!把先帝的精钢锏请出来,打龙袍呢……”
“打个屁!”司徒胜终于暴怒:“王爷是当世之英才,是我大燕慕容氏嫡支,血脉高贵!犯得着去谏那个心胸狭隘的昏帝慕容祈?还遮丑……也就秦鸿谦那个老匹夫食古不化,看不清天下大势,他不知道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吗?将来,真正误了我大燕江山社稷的人,就是他这个‘忠臣’!”
眼见司徒胜恨恨抱了酒坛子甩手而去,陆昌朝园子里望望,惆怅里同样掺杂着愤怒。
平心而论,他们这些追随王爷之人,哪个不望王爷终有一日君临天下!只是有的人直言敢说,如司徒胜;有的人,却不忍心说,就像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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