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急,第五小楼低着头,摁住斗笠,堪堪走近马车。
李司听着车上人的吩咐,又瞧见第五小楼来到,立刻躬下身子,很识趣的躲到一旁。
他很清楚,车上的人不但自己招惹不起,甚至连镖局的总镖头都要礼让七分。
这里自然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第五小楼杵在车门口,并没有着急着进去。
她先抖抖身子将身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又重新把阿吉剑挂到腰间,这才准备轻敲车门。
手将碰到门板。
车内人突然道:“进来说吧,外面冷。”
第五小楼轻皱眉头,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车内人看在眼里。
她忽然开始怀恋起那匹劣马,虽说它吃的多,跑的慢,脾气还大,但至少身后不会跟着无数的麻烦。
车内人接着道:“这一路也甚是寂寞,我也只是想找个伴聊聊家常,打发时间。”
第五小楼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车上人武功并不算差,甚至很强,但此次出行不但掩人耳目,更是小心翼翼。
她顺着车辙看过去,仿佛看见了接踵而至的麻烦。
她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染上别人的麻烦。
没想多久,她往后退了几步,道:“谢过夫人好意,在下独身一人惯了。”
车内人叹着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李司,上路吧。”
车内人回答的很快,根本不做挽留,仿佛早已料到。
李司立刻鞠躬应下,抬起头时,眼睛却是在盯着第五小楼,目光中带着嘲笑的意味。
第五小楼躲到路旁,忽然拿掉斗笠对上李司的眼睛,目光闪过一丝怜悯。
她有预感,这帮人很有可能甚至活不过今天。
斗笠掀开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盯上了她的脸,又打量着她的身,似乎要用眼神将她层层看穿。
第五小楼却丝毫也不在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人会跟一群将死之人较劲,至少第五小楼不会这么无聊。
车队缓缓离去,直至连那面大旗也没入雪山之中。
车厢里有两人,一男一女。
女人斜卧在柔软的貂皮毯上,打着哈欠,道:“为何要叫住她?难道你就不怕她是血衣楼的人?”
她的眼角已带着皱纹,只有她的眼睛,却很年轻。
昂贵的貂皮毯子微微敞开,修长而结实的腿从敞开的毯子里露出,雪白的双乳挤出一道深沟,小腹依旧平坦,全身上下绝没有任何松弛的肌肉。
像这样由里而外散发着成熟气息的女人,但凡男人看到她时,便毫不会吝啬眼中的垂涎之色。
但他没有。
男人闭着眼,环胸斜抱着四尺长剑。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他的脊梁仍然挺得笔直。
他忽然睁开眼,淡淡道:“好人,好剑,好剑法。”
第五小楼只是将要出剑,还未出剑,却让此人一眼看穿剑意,看出剑法。
甚至她根本没有发觉车上还有此人存在。
女人惊的坐起了身,瞪着他,道:“居然能让你连说三个好字。”
男人略微点头。
她站起身子又趴在男人的大腿上,媚笑着:“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男人没有回答,他已闭上了眼,也闭上了嘴,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细缝。
他不孤独,却很寂寞。
古道旁有一家不大的客栈,正值大雪封山,这时已住满了被风雪围困的旅客,正午时分又闯进二十人的镖队,一时间这家偏远的客栈竟分外拥挤,十分热闹。
客栈外停放着四辆空的马车,车旁的围墙边上插着一面鲜红色的金边镖旗,被风吹得咧咧作响。
看见这家客栈的同时,第五小楼也看见了那面大旗。
鲜红的大旗,狰狞的虎头,仿佛在警告她,也仿佛在嘲笑她。
这是延陵山中为数不多的客栈之一,若是错过了,今晚就得已天地为被褥了。
第五小楼苦笑着走进客栈。
大厅的饭铺早已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连一张桌子都没有多出来。
李司就坐在门口的位置,一眼便瞧见第五小楼进门,嬉笑打闹着招呼邻座的几人毫不遮掩的窥视着她。
第五小楼压紧了斗笠。她不喜欢凑桌,只好叫了碗面,蹲在角落慢慢的吃。
兜里的银子仅剩下十两,她吃面的时候已经开始盘算着等到了燕城是不是得去劫富济贫几次。
面只是碗清水面,一滴油都没有,连盐都少的可怜。
第五小楼却吃的很慢,也很仔细,虽然难吃,但也至少比干粮饼好上百倍。
李司喝了壶酒,故意敞开衣襟,大声笑着:“老周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咱们在江南郡那一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