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念在你这一年有功的份上,也念在我两个孩儿的份上,念在杨氏六房的份儿上,让你自己处理。否则,若是朕着手帮你整顿家风,怕就不会仁慈了。”李世民说得和颜悦色。
“多谢陛下恩典,臣定当肃清奸佞,整顿家风。”杨恭仁回答。
“你先前请了十日假,朕再多给你十日。但若你处理得不够好,朕就派旁人来处理。”李世民轻飘飘一句话,杨恭仁只觉得杨氏整个杨氏都站在了悬崖边,心里一片慌乱,惶恐万分。
这种惶恐蔓延了一路,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为的是拯救杨氏。至于母子情分,这么多年的容忍与礼让,已经足够了。
这边厢萧大夫不敢说话,只退到了一旁。杨恭仁走上前扫了老夫人一眼,便问秋月:“怎么回事?”
“回禀主人,今日晚膳后,老夫人在院落里踱步,忽然就摔倒在地,口吐鲜血,接着人事不省。属下差人请了萧大夫前来,又让人来禀告主人。”秋月回答。
“嗯,你们且退下,我与老夫人说几句。”杨恭仁吩咐。
众人应声退下,杨云与几名贴身护卫在门口守着。杨恭仁坐在床边,径直说:“母亲,你且好生养着,父亲的法事道场我会办好的。另外,有生之年,你别想踏出这一方院落,除非你成一堆枯骨。”
他说完毫不留情,床上的老夫人睁开眼,狠狠地瞪着他。她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如今变得这样薄情,恨恨地瞧着他,道:“你,你,你这个不肖子。若非我,哪来你的今日?”
“因此,我很孝顺,让母亲在这一方天地好生养着,派专人伺候,专人保护,还让萧大夫贴身伺候。母亲身子骨向来硬朗,底子也不错。想必很快就能恢复了。”杨恭仁说话毫不留情。
“你是翅膀长硬了,此番回来跟我对着干了。”老夫人恶狠狠地说。哪里有半点生病醒来的样子,呵,一切不过是套路。
“母亲,你操劳许久,该是歇息的时候了。人老了,难免精神不济,看不清方向。这看不清方向,怕就害了杨氏一大家子。”杨恭仁立马指出。
“你,你以为你做个小小的扬州刺史,就不得了?想想你祖辈的辉煌吧,你给他们提鞋都不配。”老夫人恶狠狠地说。
杨恭仁笑了笑,说:“从前,我听母亲这些话听多了,还以为我多么不济。也曾年轻气盛,眼界不够,犯下过此生难以弥补的错。如今,母亲还想用这些话来蒙我么?”
“你,你——”老夫人说着,剧烈咳嗽起来。
杨恭仁伸手为她顺气,轻轻拍着背,叹息一声,说:“你我是母子,何必弄得像仇人呢!如今杨氏危矣,当今陛下,不是我们能谋划得了的。怕我这杨氏之内早就满是当今那位的眼线了。”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垂了眸,沉了一张脸。
“你以为杀了九丫头,或者阻止九丫头与李氏联姻,就能断了这李唐的气数么?这么天真的事,母亲,你也相信么?”杨恭仁缓缓地说。
老夫人还是不说话,挪了挪身体,将头偏向一边,不看杨恭仁。
杨恭仁则是自顾自地说:“母亲,你以为这一次旧贵族联盟策划灭掉阿芝是王氏的主意么?若非你萧氏一族推波助澜,怎会如此?母亲,你已是杨氏之人,死后入的是杨氏的祖坟,进的是杨氏祠堂。这萧氏荣耀与否,与你都无关。”
“我可不像你,忘恩负义。”老夫人生闷气。
“你的恩义要拿全族人的性命赔么?你到底是糊涂还是自私?你瞧瞧呀,这弘农杨氏都快成萧氏的天下了,安插那么多人,你就那么怕人夺你的权么?”杨恭仁越发觉得自己的母亲冥顽不灵,便叹息一声起身,说,“你就好生在这里养着吧。需要什么,跟秋月说一声,我会让人办妥。”
老夫人不作声,只忽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像是不知这么多年到底在做什么一样。骤然,她有一种兵败如山倒的感觉。
胸口一滞,骤然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顿时昏死过去。
杨恭仁听闻,立马转身,让萧大夫前来伺候。又命了院子周围的人将这院落看紧些,将这院落里的暗道堵死了。
杨恭仁从这院落里走出来,便闻见隐隐的花香,抬头看,天上穹苍玄妙,繁星满天。
“杨云,让杨江盯紧那些僧道。有任何异动,命人来报。”杨恭仁吩咐完毕,想到明日即将迎来最后一批僧道入弘农杨氏,他一颗心悬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