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捏着房契和两盒脂药,就象个做了错事的孩童一样低头立在桌边,半天才咄讷地说道:“和尚哥,我……”
商成看石头这样,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潮,赶紧转头拿起一份公文假看,说:“咱们自己兄弟,就别分那么清楚了。”他抿着嘴唇久久地瞪视着纱灯,过了很长时间,才吁口气又说道,“包子的大喜事,仲山和钱老三都是要去西马直接亲然后来燕州的。范全或者姬正说不定也会找借口过来。有个事先和你说一声,你心里也要有个准备,该了断的就赶紧了断。等喜事过了,你就预备离开燕州去带兵吧——钱老三那里,或者范全那里,随便你挑!过去当个副尉或者营校尉。”
石头惊讶地抬起头,迟疑了一下,说:“……我不去。”
商成转过脸扫他一眼,打个手势让两个婢女都出去,望着石头嘴角一挑,轻笑问道:“你说不去就能不去?”
“我就跟着你当个侍卫!”
“给我当侍卫?十天里有八天看不见你的人影,你当侍卫,谁能信你!再说我这里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那……让老包去。”
商成一哂言道:“老包刚刚成亲,就是你好意思开这个口,我也没脸去和他说。”
石头枯皱起眉头想了想,又说:“那我宁可去仲山那里。”他还是刚刚才从商成那里知道孙仲山要回来。虽然还不清楚孙仲山回来做什么,但肯定和驻扎城外的中军三个旅脱不开干系。这三个旅已经和燕山右军换防,以后就是布防燕水沿线和拱卫燕州;孙仲山多半也是在这三个旅里任职。他只要跟着孙仲山,就不可能离燕州太远。
“仲山是回来待职的,说不定一闲就是半年了。”商成冷冷地说道。
石头小声地嘟囔道:“你是督帅,他待不待职,还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石头话没说完就被商成劈头打断了。他气愤地骂道:“混帐话!仲山是大赵的军官,我凭什么决定他的任职和调动?”石头最可恨的地方就在这里!说实话,他不在乎石头耍钱,也不计较石头在外面勾搭女人,他最恼恨的就是石头经常不知深浅地乱说话和胡做蛮干!石头要是有田小五或者苏扎一半的上进心思,不去外面招惹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现在怎么可能还是个从八品?他气得在屋子里来回了好几圈,最后咬牙地吼道:“等事情过了,你给我滚去钱老三那里,你给我滚到北郑去!没有我的军令,你就不准回来!你敢踏进燕州半步,我就剁了你!”他气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胸口都隐隐做痛,可石头还是一副全不在乎的散漫模样,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一脚揣过去。“现在,你给我滚!”
石头趔趄了一下,一手拿着东西一手揉着屁股朝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咕哝:“滚就滚,你踢什么?提督大将军不得了似的……”说着话迈过门槛,灵活得象狸猫般一踅身就钻到墙边。一个茶盏刷地飞过去,在院子里的青砖地上摔得粉碎。惹得门口值哨的两个兵都回过脸来看,两边厢房里歇着的兵士也都在探头探脑。田小五和苏扎出了屋站在廊下望着他笑,问道:“赵校尉,又没能借到钱?”
“和你们有屁的相干!滚回去读你们的书!”石头骂了一句脏话,“都吃撑了!俩大头兵,竟然想读书识字,未必还想考进士当状元?”他嘴里嘟嘟囔囔地东骂一个西骂一个,就摸着黑出了院子。
把石头撵走,商成让人给自己重新拿来个茶盏,坐到桌边打开了一份兵部从上京传过来的辑报。正三品实职将军和几大卫的提督都同时领着兵部侍郎的职务,他虽然只是假职还没有侍郎衔,但兵部辑报依然随时递送过来。这上面不一定都是军国机密,但肯定是当下发生在各地的紧要情势,这些东西能让他真正地认识大赵了解这个世界……
平时拿到辑报,他很快就能安静地阅读和思考,可现在他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一页页纸上划过,一直把辑报翻到最后一页,也没记住点东西,只是模糊地记得南诏国又在江水以南搞小动作,嘉州境内的僚民又在蠢蠢欲动,西边两个小国在和大赵起摩擦,还有澧源大营换了几个将军。
他无奈地放下辑报,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