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坎立刻就把两枚彩币还给他,动作快得好象那不是钱币而是两块烫手的通红火炭。
商成还是分了两枚给他。看包坎推辞不肯接受,他就笑起来,说:“又不是给你的。你家俩婆娘的肚子里不都揣着崽子么?这两个彩币正好给她们俩一人分一个,等娃娃落地了系根红绳挂脖子上。这是皇家的御制钱,民间根本见不到,拿来辟邪可是比什么天师符地师符的都管用。”
这样一说,包坎就没再坚持,他手里攥着两枚钱,唆着嘴唇嘟囔说:“那我还得再要一枚。”
“什么?”商成张大了嘴惊讶地望着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还想要一枚?你家老三也有了?”他知道,包坎成亲不久婆姨就怀了身孕,顺理成章就纳了婆姨的陪嫁丫头作偏房,结果没两天二房就怀上了,前不久又新讨了个三房;难不成现在三房也怀上了?
包坎笑着说:“哪里有那么快。是这,我家老二的肚子特别的大,几个来看过的大夫稳婆都说九成九是双胞胎。你看,一下三个娃,你才给我两个制钱,给谁不给谁都是个难缠事。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嘛。”
这倒真是个问题。商成想了想,又给了包坎一枚。
包坎涎着脸皮嬉笑说道:“三个还是不够分啊。要是老三也怀上了……”
商成气得笑起来,骂道:“狗巴东西!你给我滚远点!”
“你那里不是还有七枚么?我就只再要一枚,绝不多要!”
“要也没有了。”商成再不理会他,彩币放进锦囊朝怀里一揣,说,“剩的我还有用处……”
包坎笑笑不再言语,看商成坐下来拆开卷宗浏览文书,便去交代人预备马匹。
因为兵部送来的抄件实际上就是本功劳簿,所以商成随手翻了几页就把它放过一边,重点是看张绍送来的军情通报。可通报上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十几页纸看完,通篇都是战事结束后各部依次归建制过程中出现的乱七八糟的小问题,不是甲部没能按时移走导致乙部回来后没有足够的驻地和营房,就是有人揭发几个战功油水都捞得足足的营旅私藏战利品,要不就是请示犒劳的标准和地方上如何协调,偏偏他最想知道的敌人动向,张绍竟然半个字都没有提及……
他摇着头把通报重新折叠好塞进牛皮袋里。这个糊涂的张绍,还是主次不分地胡子眉毛一把抓。不过,他还是有点欣慰。张绍总算是有点进步,至少这一回没再在背后乱打李慎的小报告了。
包坎回来时正巧看见他摇头叹气,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就问道:“是不是张绍又在胡来?”和绝大多数凭实打实的军功晋升的军官一样,他也不大看得起张绍这个“文将军”,所以背地里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商成狠狠地瞪了包坎一眼。他拿过功劳簿,翻开指着一行字说道:“这是张绍给你请的功——头等上功!也有我的份——第一页的第一个就是我。”他又说,“你别有事没事的总是针对张继先。他是熬资历出来的,和咱们不一样,平常最怕的也是咱们说他瘸腿……”
包坎瞅着功劳簿撇了撇嘴,说:“我哪里敢和他作对头?人家是游骑将军,我不过是个七品校尉。”
“他马上就是明威将军了。”商成笑着纠正他的话,“皇上刚才在含元殿里才说的。这是金口玉言,宰相公廨和吏部尚书也没反对,估计咱们回到燕山的时候,朝廷的封赏也差不多在路上了。”
“他立了那么大功劳,才升一级?”
商成听出来包坎的话里带着戏谑和调侃,但他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勋衔止升了一级,另外还赐了爵——承袭五世的开国子,另外还荫一子。”
包坎登时就楞住了。半晌,他才慢慢说道:“这封赏过头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煞住了口。商成才说过,这是皇帝的主意,普天下谁能比皇上更圣明?他耷拉下眼睑,望着脚地里重叠在一起的一摞条凳出了会神,然后才说,“这回张绍的功劳比不了去年李慎立的功劳。李慎那么大的功劳,也只赐了个开国子,没提能子孙可以承袭的事……”
商成没有吭声。他也觉得东元皇帝对张绍的赏赉确实是重了一点。大赵自亲王以下直到开国男,一共十五等封爵,除县伯、县侯和开国县公三等之外,在没有足够的功勋功劳的情况下,其他爵位统统执行“福传三世”的政策,哪怕是王爵,除非再次加恩,否则也只能传一子为嗣王、传一孙为郡王,然后爵位就要被朝廷收回。这无疑是个非常好的政策,能在最大限度上削弱皇室宗族的影响,也可以最大程度地减轻国家的负担。另外,就算是县伯、县侯和开国县公,也不是子子孙孙时代承袭的,和张绍即将得到的袭五世的开国子一样,大多也只能承袭几世或者十几世——大多也就是六七代人。比如王义家前辈被授的封爵毅国公,就是开国县公,只能袭七世,要是王义和他的儿子中没人能立下大功劳,那么王义的孙子就再不能承袭毅国公的封爵了。而商成听说过的可以袭十世以上的封爵,就只有鄱阳侯一家。这家人是最早追随赵太祖的那群开国元勋中功劳最大的,又一直坚定地维护陈氏的皇权,所以被历代皇帝一再加恩之后,现在都还能延袭十七世——估计他们是唯——家能真正做到与国咸休的家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