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准的时候,不过他们送来的消息大都信不得。”
石头掏出铁钩,瞄了瞄烧得两根半截暗红的枝杈又埋回去,盯着火堆似有意似无意地继续问:“这些人一年四季都在这烽火台周围放牧?”
“就冬天里过来,其他时候都在东边出马直寨的那片草滩上。虽然说那里缺水,草不肥,牲畜不好养,可就是因为缺水,突竭茨人也不去那里放牧,他们也能躲个清净。等快入冬了突竭茨人向北迁移,他们再搬回来。那边有个水凼,冬天再冷,冰下面也能存住一些水,勉强够人喝牲畜饮。实在不行,还能指望咱们寨子里的两口深井活命。说到底,他们也是一条性命,见死不救的心残事,弟兄们做不出来。何况他们也不是突竭茨人……”
这个时候,苏扎回来了。
商成问他:“都问清楚了?”
苏扎朝他行个军礼,说:“禀大人,职下都问过了。那边草荡里住的是三家莫干人,五家鹿河人,还有两家黑狼人和一家怯尔人。上个月白毛风刮起的时候,他们一起在白狼和神鹰面前立下誓约,现在已经合作一家,公推一个叫哈合热的鹿河人做部族的长者。他们的部族名也就是哈合。”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现在哈合热就在寨子外面。他带来了苍鹰翎、天鹅羽、女人和骏马与牛羊,想把它们奉献到您的脚下……”
史十七和几个大约知道一些草原风俗的校尉对望了一眼,又都默不作声低下头。
商成问道:“听起来东西倒是不少,就是不值什么钱。这是想归顺吧?”
“是!”苏扎直截说道,“献上苍鹰翎,表示他们衷心臣服于您的威严;草原人的纛旗就是用的天鹅羽,奉上它,就表示他们永远听从您的指引;女人是期望您的子孙绵延昌盛;骏马和牛羊是表示他们愿意向您献出他们的财富……”
没等他说完,商成就皱起了眉头。他凝视着火塘中一闪一暗的红光,久久地没有出声。
他并没有去考虑哈合这个小部族的归顺,而是由此联想到一个他思索了很长时间的问题——如何分化和瓦解突竭茨人。他和张绍很早就在尝试用盐、茶叶和铁器这些草原稀缺的物资来拉拢一些草原小部族,让他们作为战争的排头兵和先遣队,去拖住突竭茨人的战争脚步,去动摇突竭茨人的统治基础。可是,一来是他的时间太紧,二来是缺乏对草原上民族状况的了解,同时也因为没有合适的中间人,这件事迟迟都没有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招揽过来的只有一些贩卖盐铁和马匹的私贩,或者是草原上的马匪。这些人作为探子去打听一些零星消息还成,可是要想促进战争的进程,作用就非常有限。而那些活动在燕山脚下的草原部族,要么就是死心塌地地跟着突竭茨人,要么就是墙头草,既不想得罪大赵又不敢激怒突竭茨人,往往对燕山卫派去的人都是虚与委蛇敷衍了事,有的甚至当面收了大赵的物资,背过身就拿去突竭茨人面前邀功,然后拿着突竭茨人的赏赐跑来说这些都是缴获,接着就是伸手继续要盐巴要铁器要茶叶要粮食……有些“缴获”甚至被那些不要脸的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来请功!卫府上的这种当就还不止一回!可他和张绍还在咬牙让卫府继续做这种赔本买卖,不然就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更要命的是,这事还不能见光。要是让朝廷知道的话,他和张绍都得吃不走兜着走。即便是朝廷有心不追究,御史言官们也不会放过他们。那些人的笔锋利舌可是比什么都恶毒,写出来的文章肯定能教他们羞惭得无地自容……
唉!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苦笑着说:
“让那个什么长者进来吧。我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