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表一下就不说话了。
他碰了一个硬钉子,王义也就知趣地不开腔了。但是不反对并不表示他同意商成的决定。在他看来,分兵无疑是乱军之命,虽然在这种时候他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可文沐却能够参赞军务;参赞军务,当然就包括阻止商成下某种愚蠢的命令或者做某种愚蠢的事情。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一直攒着眉头沉思的文沐——该你这个府前詹事将军说话了。
文沐却没留意到王义的眼神,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要趁敌人远道而来立足未稳,先行击溃左翼的敌人?”
“对!”
即便开口之前就料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可话从商成嘴里说出来,文沐还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就算阿勒古五部不敢倾巢出动,可五个大部族随便拼凑出八千一万的人马总没有问题;赵军调上三个营,段修的左营也不过五千人,五千对八千,还不能这仗怎么打?
商成站起来走到舆图前,指着段修接敌的位置说道,“突竭茨人再是骑兵,行军也要分个先后,所以现在段修当面的未必就是阿勒古五部援军的全部——这一点从他们先抢占水源宿营就能作判断。敌人远来,几百里路走下来,人马必然劳顿,和莫干的联系也未必能随时保证畅通;消息不通,进退配合就不可能有默契,这就是咱们的机会!咱们三个营和左营汇合之后,争取先击溃这部敌人,驱赶敌人之后——”他的手沿舆图上黑水河一线向北兜了个圈,在未来两三天可能的阻击战场与莫干之间找到一个位置,继续说道,“——可以从这里渡过黑水,楔进敌人的背后,争取把咱们正面的敌人都包进来。这样,咱们就可以放放心心地和东庐谷王打一仗!至少在短时间里不用考虑腹背受敌的问题!”
郭表的目光炯然一亮,随即又熄灭下去,干巴巴地说道:“这是场恶战,也是场死战,想取胜不容易——得找个得力的人来指挥……”
“我去!”王义毫不迟疑地说道。他在知兵司当个副职,天天面对军营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屁点大小事,早就做得不赖烦了。他想换个职务出去带兵,私下也和商成发过两回牢骚,商成也答应给他安排个副旅帅的位置,可直到现在也没个结果。他知道这事怨不到商成——谁情愿找个爵位品秩远在自己之上的副手呢?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等机会,等一个能让自己展示才华的机会。天不负有心人,今天他终于等到了!这可是五千骑军,整整两个旅,比自己当初想的副旅帅能指挥的兵可多出不知道多少倍……商成望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王义上前一步,并腿挺胸大声说:“大将军,职下愿去带这支奇兵!职下以性命担保必胜!若不能胜,请取职下的人头!”一边说,一边悄悄瞄了郭表一眼。
在郭表的心目中,王义也不是最好的人选,可王义哀恳的热切目光他也不能视而不见,心里默默地叹口气,就准备替王义说几句人情。当初老毅国公对他有知遇提拔的恩情,虽然人已经不在了,这份情义他却不能忘。总不能让人在背后说他郭表鲜恩寡义吧?然而这话又很难说出口。王义的爵勋职务都比段修高出一大截,他过去了,是他听段修的,还是段修听他的;假如两个人在指挥上有歧义纷争,谁来最后拿主意?
他还在思量,商成已经说话了:“显德有这份心,很好。不过我不能答应你。”他摆下手,让王义不忙说话,继续说道,“这仗还是要段老将军来指挥,你过去,我怕他疑心是对他的猜忌。打仗嘛,怕就怕上下不是一条心,大家不能把心劲拧成一股,未战就先败了三分。”他不无亲切地看了王义一眼,笑着安慰说,“放心,错过这一场仗,后面还有更大的仗,等真正有了硬仗恶仗的机会,我肯定会把你派上去!”转头对文沐问道,“孙奂和孙仲山到没有?”
“到了。就在外面。”
“郑七呢?”
“也到了。”
“让他们进来。通知下去,会议不开了,各人回去整顿军务——现在是什么时辰?”
“未时初刻。”
“下令:申时正刻,全军向莫干方向依次开拔。命令右营,在保持与大营的距离的同时,驱赶残敌。命令左营对阿勒古援军保持警戒,每时辰向大营通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