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芗也跟着站起来,却说道:“部里公务还多,我就不打搅了。我和你一路出去,见了谷侯的面告个罪我就回去。”
商成一把拽住他:“你急着走什么,再忙也不忙在这一刻。兵部能有什么事?陇西今年不会有大的战事,郭表有的是时间去收人心军心。萧老帅在嘉州更是下车伊始,各部带兵的将领都未必能认识周全,一时半会更不可能与南诏国交手。他用兵重势,兵力没有部署展开完全,就绝不可能仓促动手,估计真正开战少说也是明年春天的事……”
真芗甩了下胳膊没能挣脱,只好停住脚步。他苦笑着说:“你也是带过兵的人,焉能不知其中的道理?”萧坚和郭表都是新近到任,就算他们有资历有战功,萧坚更是当朝柱石,可陇西卫军和西南诸军也不会随随便便买他们的帐,这个时候,就需要萧坚郭表他们树立威信。树立威信无非就是两件事,一是粮秣军饷,二是人事。真芗是兵部左侍郎,不管钱粮上的事,可五品以上必须有他签字,七品以上领实兵将领的职务调动也需要他过目,要是他不点头,郭表和萧坚就别想借着人事变动来立威。过去半个月,陇西和嘉州过来的公文在他案头放了几大叠,他不着急要赶回去,可能么?
商成笑而不语,只是拿戏谑的目光望着真芗: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搬出这套说辞?兵部真如你说的那样有效率,怎么可能积攒下那么的公文?显然是在拖着不办。再者说,他又不是没做过领军的提督,郭表和萧坚屁股都没坐热乎,怎么可能去动别人的座椅?别看两个地方的公文多,其实只是雷声大点而已,做个样子出来吓唬一下那些不听调遣的家伙一一都给我听话点,不然假的也可以变真的。
真芗颓然地叹了一口长气。他真是糊涂了,怎么会忘记商燕山也是老军头了?既然计谋不能得逞,他也就不再佯装模样,当下便又坐了。他干脆实话实说,直截了当地告诉商成:你商燕山要烧玻璃,于是工部成了过街老鼠,你应县伯要造白酒,于是常文实帮朝廷亏空了百万石粮食;如今的你已经是个信誉扫地的人物,谁敢再与你共事?
商成也不再去迎接客人,便陪着他坐下,乐呵呵地说:“我以前还是做过一些好事的,你说是吧?”
“是么?我不记得了。”真芗低了头喝水,“你说说,我听听,自打我认识你的那一天算起,你做的哪件事能算是好事?”
商成当时就没话可说了。仔细想一下,真芗说的还真是事实。打下黑水城是孙仲山的本事,踏破突竭茨祖庭是郭表的战绩,燕东大捷是西门胜和张绍联手建功,而他从去年七月到现在,除了养病就是养病,也确实没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真芗继续说话:“所以啊,子达,你能不能消停一段时间,别去瞎鼓捣那些只见花钱不见结果的事?”说着说着他就停下来。他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太语重心长了;这样的话只能长者说与晚辈听。他与商成的交情再好,商燕山也是兼领兵部侍郎的上柱国,职务比着他还高出一级,用长辈的口气说话实在是有点过分。他笑了一下,换上开玩笑的口吻说,“你看,你怎么说也是兵部侍郎,端着兵部的碗你不能砸兵部的锅,是吧?就算我求你了。要不,回头我找人说项一下,兵部出点钱让你去鼓捣那个什么航海的法子?”
商成哈哈笑着,却没接他的话,而是站起来出门去迎接已经走到院门口的谷实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