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心之伤

史德的母亲米尔莎似乎对住在皇宫中的待遇显得非常高兴，她整天将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嘴里哼着曲子——那些都是之前在妓·院中吟游诗人们教给她的。她每天打扮的非常漂亮，比来皇宫之前要更加妖娆和美艳，她穿着丝绸的白色连衣裙，露出大片肌肤，将自己的大腿与胸脯完美的呈现了出来，可却又相当巧妙，既不失庄重，又具有更加诱人的吸引力。

但史德却无时无刻感觉到一丝忧虑，因为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她。他当然也爱自己的母亲，不愿意她离开自己，也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可她却像一位火焰中赤脚跳舞的舞蹈家，在致命的光辉中自得其乐，进行着异常危险的游戏。

她声音中的兴奋劲儿令史德害怕，因为这是一种狂热的兴奋，比男女欢愉之情更加炽烈，比她的生命更加重要。

她自然也爱着史德，但那并不是无怨无悔的爱护，反而是一种唯利是图的爱护。就像是她对里昂七世的爱那样飘忽不定，史德感觉到:她将史德视作了一件必不可少的工具，一桩交易里极具分量的筹码，因此她小心的呵护着他，又像个保姆一样忠诚的侍奉着他。

史德常常自问:他这种能够洞悉人心的听觉到底是否是诸神的祝福?因为他知道的越多，他就越觉得迷茫。他有时候想: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他不可靠的幻觉，他的母亲对他真心真意，他周围的人待他也并没有异心，他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糊涂蛋，将自己的听觉视作了至高无上的旨意，可其实他只是这听觉的囚徒而已。

米尔莎常常在晚饭后离开她的住所，她化了妆，穿戴整齐，带着女王一样庄严的表情，骨子里却散发着勾引人的气息。史德并不知道她出去是做什么，但他有着不好的猜测，他本以为她是去会见自己那位垂暮的父亲，因为她回来的时候，声音里总是带着幸福的颤抖，这是她每次与男人上·床之后所发出的声音，但有一次她回来时，整个人疲惫不堪，就好像受到了持续而残忍的折磨一样，史德听她的声音，可却什么都听不出来。

因为声音总是轻易的消失在空气中，可以被时间的流逝抹去，而气味不同，气味是持续的，可以将人带往过去，从而隐约得知曾经发生的一切。

史德努力闻了闻他呼呼大睡的母亲，他的嗅觉并无过人之处，可这气味儿太明显了，以至于站在一旁的史德被熏得头晕脑胀。

他只有六岁，可他是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因此他清楚的知道这种气味是什么——那是不同男人与她母亲亲热后留下的气味儿。

有烟味儿、酒味儿、汗臭味儿、还有更令人作呕的味道，这些味道交织起来，恍惚间让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的住所，目睹着房间外疯狂的盛宴——那毫无疑问是地狱的恶魔用来诱惑凡人最有利的武器。而就在此刻，史德明白无误：母亲出门之后，肯定也经历了类似的不堪入目的狂欢庆典。

史德还是一个孩子，他虽然比别的孩子显得更加早熟，甚至比最精明的成人更能洞悉凡人心中的一切，但他并不知道这些活动所代表的真实意义。他只知道：他母亲所遭受的一切是一种耻辱，比死亡更令人生畏的折磨，可他的母亲却像疯子一样拥抱这一切，而且乐此不疲，甚至觉得达到了极乐世界。

史德将隐形药水洒满了自己全身，冲出房间，往卡尔的实验室跑去。

卡尔用和以往毫无分别的玩笑话欢迎他：“啊，我亲爱的学生，我炼金术上的老师！今天你来的比往常更早一些，难道求知的欲·望竟让你如此急不可耐吗？还是师父出色的教学令你流连忘返？“

史德一脑袋撞进卡尔的怀里，小手死死抱住卡尔，忍耐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他放声大哭起来。

卡尔似乎并不习惯这样的戏剧化场面，他的心跳扑通扑通，这代表着紧张的心情，而并非慈爱的慰问，他显得局促不安，但依旧用镇定的声音说：”史德，安静下来，你必须习惯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你真的能够体会周围所有人的心理活动的话，你应该知道凡人的悲喜爱恨是多么可笑而可悲。“

史德不去理他，反而更加撒娇似的抱紧卡尔，就好像他是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卡尔呆了一会儿，开始用手笨拙的抚摸史德乱糟糟的金发，他说：”亚山在上，真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你已经知道了一切了吗？“

史德后退两步，用畏惧的眼光望着精灵，他颤声说：”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可你却一点儿都不告诉我？我妈妈到底遭受了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