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医生对她说,心脏移植的配型结果出来了,血型配型一致,移植的心脏功能正常,各项指标达到高度吻合。
黎愿的心脏病近几年发作频繁,心脏移植是对于复杂先心病最有效的方法,但是心源很难得到,如果做姑息手术,可以改善症状,但不能起到根治的效果,能延长多少年的寿命说不准。
现在他们有现成匹配的心脏,只是……两个都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没办法让小女儿把自己的心脏给大女儿,可这样大女儿存活的几率又很小。也就是说,她很可能会失去自己的一个女儿。
黎母看到眼前两人姐妹情深,喉咙口发哽,她张了张嘴,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黎初,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黎初从黎愿怀里抬起头,感觉到黎母的不对劲,却还是听话地走出了病房。
一扇薄薄的门板,将房内房外的世界分割成两份。
“妈,你怎么哭了?”哪怕黎母迅速地将泪水擦去,在她坐下的时候,黎愿还是焦急地询问道。
“没有,我没有。”黎母勉强地笑起来,语气里有种欲盖弥彰的悲伤,“我是因为高兴的。”
“妈?”
“愿愿,你可以康复了,现在医生有办法了,所以你不要担心,什么时候我们做一个手术你就能跟正常人一样去上学,去生活了。”黎母两只手将黎愿病床上苍白纤细的手拿起来,双手手指合一,语速快得显得激动而又狼狈。
房间了安静了片刻,黎愿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可怕的猜想。她将自己的手从黎母手中抽出,凄然地惨笑,“妈,你不会是想要给我心脏移植吧。”
“不、不!”黎母面上出现了慌乱,又强作镇定,她从凳子上快速地站起身子,手下紧紧攥住雪白的被单,“怎么会……”
虽然黎母一再否认,黎愿却从她心虚的反驳中明白了真相。
她也知道自己的先心病很难治疗,最好的办法就是心脏移植,可是心脏移植不同于肾脏移植,人有两颗肾,遇到合适的肾/源,对方如果捐赠的话还剩下一个,可以支撑正常生存,可心脏到哪去找第二颗?如果是活人,怎么会做心脏匹配的检查,甚至捐献心脏给她?身边唯一最方便做检查的,就是有血缘关系的黎初。妈妈的打算难道是要让黎初将心脏移植给她?
“妈,我们想别的办法。”黎愿拼命摇头,泪水难以遏制地滑落眼眶。她刚答应要帮黎初和黎母解开两人之间的隔阂,现在却得知自己的生命全部被黎母牵系在了黎初身上,她未来的生存,也许是剥夺黎初活下去的权利,一时间难以接受。
黎母不敢说话。
黎愿冰雪聪明,她根本骗不过她。这样的孩子,明明是最灿烂的花季,当别人都挥霍着青春的时候,她却要每天提心吊胆地活着,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死去,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是一个月后,也许是一天后……死亡从来都没有远离过她。
黎初的耳朵靠着门板,听着里面黎愿撕心裂肺地哭喊,只听到她反复重复着“不要”,黎母被掩盖在脸上的双手压抑的声音沉重得几不可闻。
系统替黎初进行着实况转播,“现在就是原主得知消息的那一天。”
远处有力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与地面相碰的哒哒声响让黎初从门口弹开,她回过头,看见走廊那端一个中年男子提着公文包向这边走来,他皱了皱眉,走到黎初旁边握上病房大门的把手,“你在外面干什么?”
“爸。”黎初叫了声,实话实说,“妈让我出来一下。”
黎父风尘仆仆,显然是出差刚回来,他打开门径直走进病房,还是被看到的情况给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两个人都是泪流满面,黎愿侧头望着窗外,泪痕顺着瘦削的脸颊滑到领子里,黎母将脸埋在双掌之间,手指的缝隙里有水渍不断渗出。
门被哐地关上,一阵疾风扫过门外黎初的脸。
黎初:……
黎母将进门的黎父拽到房间的角落,把医生的话低声告诉了他。
黎父把公文包丢在病床上,解开几粒西装的纽扣,安抚无声哭泣的黎愿。
黎愿再也没有力气哭喊,只能将床头摆着的苹果发泄一般地冲着地面砸去。
听见房内巨大的动静,黎初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内。
“爸,妈。”她开口的时候房内所有人都齐齐看过来,她平静地站直,用不起波澜的声音像是叙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我都听见了。”
“阿初……”黎愿用没有打吊针的手伸出来像是要拉住门口的人,“不是你听到的那样的。”
黎初没有任何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与原主悲怆地落荒而逃不同,她似乎要与黎父黎母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