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半天也没见灵牌里有动静,又喊了声:“爷爷?”听这声音不太像她爷爷的声音,不过,鬼说话跟人说话的声音不一样。
灵牌依然没动静,她的眼角余光却瞥见旁边站了个人影,朦朦胧胧的像是新死没两年的鬼,只能聚出个人影形状,连脸都没有,除了鬼气比外面的游道法重一些、看起来凝实些,没什么特别的。一团鬼影子,没脸,看不出身形,她不太确定这是她爷爷。她想起人死后会丢失生前很多记忆,记得的越多,成鬼后的模样就越接近生前的模样。她看着面前这鬼影顿时一阵忐忑,心说:“万一爷爷把生前事都忘了怎么办?”
那鬼影一阵飘忽,终于,似乎抬头朝她看了过来。路无归感觉到了鬼影望来的视线,喊了声:“爷爷?”
她的话音刚落,那鬼影“咻”地一下子钻进了灵牌中,那速度快得路无归只觉眼前一花,它就钻进灵牌中不见了。路无归心说:“什么情况?真忘了?”她趴在灵牌前喊:“爷爷,我是小归归,路无归。”灵牌没反应,她心说:“难道认错人了?”她又拿起灵牌反复地看,没错呀,是她爷爷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就是没死忌……
这灵牌是她爷爷自己做的,估计没算到什么时候死吧。
路无归心说:“难道是没死忌,灵牌不全,魂没回来完?”她觉得有这可能,于是翻开背后去找有没有带刀子给她爷爷把死忌刻上去。她把包里的法器一样一样地往外摆,翻了一大圈,只找到她家的钥匙上挂着的指甲刀。她拿着指甲刀,怎么看都不觉得它能在灵牌上刻字。她又赶紧去翻背包,翻到了符笔和符墨,幸好还有一瓶没混朱砂的原墨。
她用符笔醮上原墨给她爷爷补全灵牌,把灵牌摆回供桌上,想起她爷爷死后灵前连上香的人都没有,又从背包中翻出香给她爷爷上了柱香。她又想:“魂散在外面,得喊魂才能喊回来。”她又转身,面朝大门双方,双手叉腰,深吸口气,用最大的音量喊:“爷爷……爷爷……爷爷……许道公……许道公……许道公……”她因为喊得过于用力,把眼睛都闭上了,肺里的气都呼了出来,那声音她觉得在这么静的地方,至少好几里外都能听到。
她喊完魂,睁开眼便感觉到不对劲,再抬眼一看,只见院子里的那些棺材山上冒出了许多大鬼,几乎每一副棺材上都站着一个大鬼。这些大鬼和游老头、她爷爷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这些大鬼有些看起来跟活人差不多,有些则是青面獠牙壮得跟座塔似的,简直就是护法鬼金刚,更有一些鬼居然是半人半蛇状,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居然是蛇尾状,有些鬼估计跟游道法一样沾了阴蛇的因果身上居然长了蛇鳞和有蛇眼,看起来不像鬼,更像妖。
路无归吓得惨叫一声:“爷爷——”以最快的速度把摆在地上的那堆法器、符纸、符墨等东西往背包里一塞,把背包往肩膀上一挎,把放在旁边来不及吃的一袋牛肉干往怀里一搂,左手搂着牛肉干、右手提着法尺,打了道风罡符在腿上,以最快的速度绕着棺材山的外围紧贴在屋檐外一点点往“保安观”外跑,她边跑边大声喊:“爷爷,有事情托梦说,这里太吓人了——”她跑的时候,还看见这些鬼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身子没动,一个个全把脑袋跟着她跑的方向转,脸一直对着她,吓得她跑得更快了,一阵风似的冲出保安观!
她冲出保安观的时候还听到有鬼大喊:“她跑出去了!”那声音听起来就跟到嘴的鸭肉飞了似的激动!她心说:“幸好我的速度快,你们来不及反应!”
更多的鬼冲她大喊:“快回来——”
“回来——”
“回来——”
路无归听到身后那气震山河般的吼声,她估计保安观里的鬼在一起大吼叫她回来!路无归吓得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迈开大步用最快的速度往前飞奔!她绕着保安观门前的小路一直往前跑,跑跑跑跑,一直跑到面前出现一座大房子,门前还飘着一对白色的鬼灯笼,她“噌”地一下子就冲进了那院子里,然后“砰”地一声用力地把大开的两扇门关上,再朝门缝里往外一瞅,没鬼追来。
路无归长松口气,转身坐在地上,然后刚喘出去的那口气就生生地憋住了。
她的面前,一座高高的棺材山矗在那,这棺材的数量多得至少有□□百口,每口棺材上都站着一只大鬼。棺材山的最顶端还有一株鬼柳树!
路无归吓得紧抿住嘴,把脸都憋绿了!
她跑太快,遇到鬼打墙,又跑回来了!
路无归慢慢地转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去拉门,结果那门纹丝不动。
那一扇大门的门缝里全被鬼气填满。
路无归吓得眼睛都直了,她飞快转身,双手合什拜道:“走错地方了,走错地方了,见谅见谅。”她再一想,大门被堵了,可以翻墙呀!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冲出去,一个大跃步冲到了距离院墙最近的那口棺材上,再转身一个腾身就朝着院墙上方跳了过去,她刚跳到一半,有大鬼用比她还快的速度冲到了她的前面给了她一脚把她往回踹,还有大鬼在后面伸手拽她,就在那一瞬间,她感到至少有好几十只鬼爪子同时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心说:“完了——”然后就重重地摔在了棺材上,痛得她眦牙裂嘴蜷在棺材上半天爬不起来。
她过了好久,才回过气,可是这保安观里的鬼把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吓得她连身都不敢起,只能继续蜷在棺材上装死。
这些鬼还围着她讨论,就跟八百年没见过活人似的,还有鬼伸出鬼爪子来戳她。
路无归诡异地觉得她这是被一大群大鬼围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