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开了,划破平静的海面,朝着大海的深处驶去。
极远处的断崖之上,青衫男子看着大海船起锚、扬帆、破浪,直到消失于视线之中,他的目光始终没有错开,身形一动不动。
“门主!”一个黑衣男子来到他的身后,抱拳施礼。
“有消息了吗?”青衫男子问道。
“回禀门主,夫人并没有回去。”
青衫男子面色一沉,“她去了哪里?”
黑衣人惭愧垂首:“属下们无能,跟……跟丢了夫人……”
青衫男子的面色愈发的难看,抬手不耐地挥退了黑衣人。
眼前的海水潮涨潮落、奔流不息,千百年不曾改变过,可是紫儿的心已经变了。凌天的眼角迸出一星怒火——
如果不是那个人,他怎会昏睡了几百年?这一睡,世道变了,凌云门不复曾经的凌云门,紫儿也不再是曾经百依百顺、小鸟依人的模样了。
所以,那个人就该死!
凌天捏紧了拳头,手背上昨夜还鲜血淋漓的伤口,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淡色的兽牙印。气脉充盈,浑身像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这令他不禁欣喜。
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使不尽的气力,紫儿也罢,凌云门也罢,迟早还是他的!
还有……
凌天的嘴角突的勾上一抹邪笑,果然是顺风顺水,想谁谁就来吗?
他朝着远处的密林扬声道:“明月,既然来了,躲着做什么?何不出来,你我叙叙旧?”
回答他的,是凌厉的掌风。
凌天笑呵呵地闪开去,正身打量着面前冷若寒霜的女子,嬉笑道:“你瞧你,还是这么个急脾气。你我好歹也是几百年未见的老友了,上次交手,我可是处处留着分寸没舍得对你下狠手啊,你却一上来就想取我的性命。你倒说说,于情于理说得过去吗?”
姬明月看着他,没言语。
凌天被她瞧得心里发毛,笑道:“如何?明月,你总算忆起我们当年的情分了?想当年,你、我、冠禹、紫儿也算是相得的朋友……”
“住口!”姬明月冷冰冰地喝住他,“你还有脸面提禹哥的名字?要不是你这无耻小人,禹哥何至于……何至于……”
她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凌天挑眉,摊手道:“这事真怪不到我的头上。要怪,只能怪那些狗屁名门正派!”
他说着,阴测测笑道:“明月,终究你和冠禹不是……你看,只有我懂得你心里的苦……”
“你懂得?”姬明月笑得凄凉,“凌天,你存着怎样的心思,当我不知吗?”
凌天闻言,心头一紧,面上却堆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晓得我的心思。明月,这许多年来,我对你的一颗真心,从没有些微的改变,天地可鉴!”
“你给我住口!别来恶心我!”姬明月喝道。
凌天听到“恶心”两个字,脸色发青。
“凌天,你的底细,当我不清楚吗?”
“明月,你莫匡我,”凌天嘴硬强撑道,“你倒说说,知道我什么底细?”
姬明月的声音凉森森的:“你是什么来路,你对禹哥存着何等的居心,要我一一说出来吗?”
凌天初时一怔,继而促狭道:“明月,冠禹竟然什么事都同你说,你们还真是亲密无间啊!”
姬明月登时涨红了面庞,紧咬银牙:“你这杂碎!我就早该结果了你的性命!”
说罢,双掌一摆,紫气蒸腾,整个人氤氲其中,夺命的美艳修罗一般。
凌天瞧得心惊肉跳,暗忖自己此时的修为绝不是这女子的对手,手下的喽啰都不够给对方喂招的。今日还不及昨夜,也没个杨绍筝跳出来横插一杠,形势实在是不妙得很。
他脑中灵光一闪,呵呵笑道:“明月,我昨夜便说过,你若伤了我,关于你的禹哥哥的事,你可就半分都没法子知道了!你既已不记挂他,来来来!尽管朝这儿招呼!”
凌天说着,竟挺了挺胸膛。
姬明月反倒迟疑了,“你想哄骗我,保住你的性命吗?”
“信不信在于你!”
“昏睡了五百年的人,能知道什么?”姬明月斥道。
“明月,你怎么忘了我的‘底细’了?”凌天刻意咬重那两个字。
姬明月娇躯一震,上上下下打量他几个来回,眸子中紫芒耀动,半晌方沉声道:“我懂了。”
凌天撇唇:“这么快便懂了?明月你果然聪明得紧。”
姬明月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扭过脸去,凝着空空荡荡没有一丝帆影的海面。
“你走吧!从今以后,再也别让我见到你!”
凌天呆住。他知道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可随之而失去的,却是更多。
“明月……你……”
姬明月再不理会他,一抹孤寂的素色背影,一步步朝着海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