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林继礼眉头微皱,不悦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也没搭理她又跟坐在自己左手处的林孝智聊了起来：“最近我听说负责银行投资的宋经理经常去你那里,你跟他很熟吗？”

他这一话一出,餐厅内的气氛顿时一沉。不仅陈韶华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林孝智的目光已经毫不掩饰敌意。就连林孝智也是心中波澜微起,虽然早猜到了老爷子恐怕时刻在关注着银行,但真从他自己的口中得到证明时,他也不由开始有些担心。老爷子若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思,他的计划还可能那么顺利吗

不过心里虽然担心,林孝智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略一沉吟便点了头：“我跟宋生算是老朋友了,前年他主张让爸做多台湾股市时爸没同意,我当时也在银行对他的提案比较感兴趣,就投了一笔钱跟他两人一起玩了玩,我记得那一次他帮我在台湾赚了近两千万港币,后来我们就熟了……前不久我从明叔那里得知了亚视要对无线下手,就有心做空tvb股票,也是找的宋生帮我经手,一来一回半个月帮我赚了六千万……他最近在报纸上看到中东那边不太平,觉得是个机会,就来找我问我有没有想法玩一玩石油期货……”

瞟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陈韶华,林孝智眼中尽是藐视,他耸了耸肩：“都是老朋友了,我也感觉未来石油市场可能会起波澜,就投了一笔钱给他……”

见他脸色入场不像有假,陈继礼闻声诧异,他虽然在报纸上经常看到有人说他的这个二孙子会赚钱,今年《香港财富》杂志更是认为他过去两年里赚的钱比快追上林家几十年的奋斗了。只是陈继礼很少相信那些所谓的财富杂志上的数据,如今亲口从林孝智口中听到,心里不由开始思考起来。

那天看老九家的建明跟他一起,两人之间显然关系不错,能提前从他那里收到消息,做空tvb股票也不是没可能。至于其他是否真实,抽个时间自己去跟那宋念辉聊一聊,相信就能辨明真假了。林继礼倒非是不相信他的话,只是林家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他也老了,是该考虑以后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林继礼目含鼓励色冲他微微点头：“宋经理确实是个人才,你爸以前也经常跟我夸奖他。石油期货我不是很懂,不过也别玩太大了,那毕竟不比无线股票,能有你明叔给你提供消息”

“爷爷说的是”林孝智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反驳他的话。哪里想到,他话还没说完,老爷子突然又开口问了一句,“石油期货你在宋经理那里投了多少钱？”

林孝智一愣,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回答说：“六千万港币,十倍杠杆……”

一句话,饶是林继礼对期货并不精通,但毕竟是一个老银行家了,脸色赫然大变的张口既出：“六亿？”

此言一出,餐厅内人人变色。旁边大嫂王小曼手上一颤,筷子都没拿稳。对面更不用说了,陈韶华面色更加阴沉,刚要开口突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脸去给她儿子林孝恭使了个颜色,就见他哼一声,尖刺刺地说道：“二哥吹牛,我记得《香港财富》上统计的你也没那么多钱……”

林孝智懒得理他,连看都没看他们母子一样,只当没听见。只是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老爷子那原本柔和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让他稍稍有些不习惯。林孝智想了想,终究没有选择欺骗他：“萨达姆号称“中东狂人”,两伊战争让原本富裕的伊拉克背负了上千亿美元的外债。我在报纸上看到他几次亲自指责科威特偷采伊拉克石油,这无疑是个信号弹。身为一国总统,这点摩擦还需要他亲自上阵磨嘴皮子吗？显然不我赌这将会是萨达姆的一个借口,一个月内,不,也许几天之内萨达姆就会出兵,吞并科威特科威特是现在的中东第一产油国,石油储量约占到全球的10%。一旦科威特发生动荡,势必将影响到全球石油供给……所以,要玩就玩一笔大的”

“但要是你判断有误,输了呢……”

他耸了耸肩,并没有因为老人不看好的言论产生动摇,“只要我的电影公司还在,输了六千万的私房钱又如何……”

那不以为然的洒脱跟话里的自信,看得林继礼老怀甚慰,却有暗叹了一口气,若是没遇到车祸,长孙孝义虽然不如他,但守住林家偌大的家业还是足够的。现在他也老了,已经没有精力在小辈康复前为他保住这份家业,继续掌舵林家这艘大船。而银行也不能一直没有人来打理,也许,是时候该给它换一个更年轻更有魄力的掌舵人了。

发现老人看向林孝智的眼神中尽是欣慰色,还有那不加掩饰的欣赏,也都令坐在一旁的陈韶华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女人倒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早前林孝义兄弟俩的母亲去世时,老人就希望给儿子再挑一个门当户对的新儿媳。谁知道给她突然插手,主动勾引上了林建年,最终又是温柔撒娇、又是扮贤惠,甚至甘冒未婚先孕的风险,最终挺着个大肚子嫁入了也算豪门的林家来。老人心里一直不喜欢她,这些年来待她跟她的儿子林孝恭态度可谓冷淡。

不过不要紧,林继礼不喜欢她,她还有林建年在呢,只要她把他给栓死了,等老头百年之后,林家的女主人还不是她吗？就是林建年的元配留下了两个孽种有些麻烦,老二林孝智给她或明或暗的用了些手段,加上打小缺乏母爱,最终走上了她为他设计好的路子,成了一个不学无术、难以管教的豪门纨绔。而老大则比较麻烦,他素来得到林继礼的喜欢,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外国贵族学校上学,成为了她的亲生子林孝恭争夺林家家产的最大阻碍。

过去的十年里,陈韶华本以为自己最大的对手会是他呢。谁料到老二沉沦了这么些年,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投资拍些低贱、恶心的风月电影赚了大钱,旋即成为了香港风云人物,商界新贵。随后这个把她气得二佛出窍的林孝智又突然离开了林家外出自己打拼,本来让她以为少了一个对手了,正要专心对付将接班林家的老大林孝义。谁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虽然帮她整倒了林孝义,但宠她跟儿子的林建年也因为这一场车祸,很可能要永远瘫痪在床了。

林继礼毕竟上了年纪,老迈的身体已经不足以⊥他再继续管理银行了,势必要选出一个新的管理者。陈韶华不是没有毛遂自荐过,奈何老人本来就不放心她,哪怕她再三暗示自己只是想帮他分担些责任,他也一直都没任何表示。如今再看他跟林孝智有说有笑的样子,老人的心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心里不甘、愤怒之下,陈韶华冷哼一声,“有时间跟人讨论赚钱,父兄在医院里躺着,也不见来看一看”

这话一出,林孝智眼睛突然睁得老大,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冷声说道：“谁让我生来不是女人,不能傍上了有钱男人供我吃供我喝,还被我骗着往自己娘家搬钱。我没那本事跟福分,只能自己辛苦赚了。”

“你骂谁呢？”陈韶华闻言大怒,林孝智这一巴掌打脸不可谓不痛,直接让她恼羞成怒了。

鄙夷地扫了她一眼,林孝智冷哼一声：“有时间好好照顾我爸去,没那么大本事别乱艹心,林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说三到四。”

在座几人,就连大嫂王小曼,结婚之后她证件上的名字前都加了林姓,严格说来该称呼她为林王小曼,所以林孝智这话倒也不假,在座的几人除了陈韶华外都是林姓。

此话一出,林继礼想起了早前陈韶华瞒着他把自己挂在儿子林建年名下的一块地皮偷偷要走的事情,心里不由对她的不待见又重了几分。

只是他是一家之长,做事也不能太过偏颇,不悦地挥了挥手：“怎么跟你阿姨说话的。”

话未说完他又看向了陈韶华,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小辈闹气。阿智现在正是闯荡事业的时候,忙一点也是应该的,他不是昨天才去过医院吗？倒是你,建年跟孝义住进了医院里,小曼这孩子虽然每天在那边伺候着,但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这样吧,银行那边你不要再过去了,专心去医院里看护建年吧……”

老人看似各打一板,但话一落下却让陈韶华脸色大变：“爸,我……”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

老人不悦地扫了她一眼,“吃饭……”

旁边,林孝智嘴角微微弯出一道弧线。

九龙银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