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天牢的最深处,空气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和霉烂味。
“二十五。。四十。。四十五。。五十。。”
衙役口中数着,板子用力朝那个被牢牢绑在木凳上的男人臀上打去。
那人紧皱着眉,将唇都咬出了血,背上、腿上、臀上到处都是火辣辣地剧痛,可却仍然一声不哼。
阴暗的角落中,一名身穿华服的贵气男子轻闻着杯中茗茶的芳香,默默抬眼望向那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男子,微笑着问道,“冷相,受了这么多皮肉之苦,还不肯说出令千金的下落吗?”
现如今燕昭帝已死,传国玉玺至今下落不明,慕容玄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又手持虎符。。。自己手中能威胁到他的武器可不多,而冷岚歌和慕容司彦无疑会是慕容玄最大的软肋。
可那日,冷岚歌从宫中被人救走后,慕容辉思来想去,如今燕京之中也只可能是丞相冷宥出手救走的,遂迅速派人去冷府搜查,可惜却仍没找到冷岚歌的一丝踪迹,便只好把冷丞相抓回去给楚王复命。
楚王亲自对冷宥严刑拷打,决意定要从他口中挖出冷岚歌的下落。
冷宥只是吃力地抬起头,冷笑的瞧着那个看似气定神闲的王爷,别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歌儿的下落,即便是知道,也绝不可能透露给这个大逆不道的中山之狼!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当初陛下数日未曾上朝,皇后还禁止臣子进宫拜见之时,就不该听信皇后和楚王的一面之辞,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楚王竟然趁太子外出镇乱之际,做出那谋权篡位的十恶不赦之举!
那幽暗如鬼魅的黑影突然站了起来,踱步到冷宥面前,冷冷的俯视着他。
而冷宥也昂头不屈,直视楚王。
半晌,慕容辉轻轻抚掌笑道,“好!果然是有气节!令千金真是像极了大人,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冷宥重重的哼了一声,心中却也十分担心自己唯一女儿的安危,如今太子深陷于冀州战场,怕是还不知道宫中已发生剧变,那究竟是何人将她救走了呢?
慕容辉继续道,“冷相,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本王坐拥京畿重地,你该知道谁才能做上那个位子,只要你愿意归顺本王,依旧可以位极人臣,至于你的女儿么。。”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待本王登基大宝之后,封她为妃便是了。”
“呸!”冷宥听了,怒从中来,直直吐出一口唾沫,不偏不倚,正中猝不及防的楚王侧脸。
他眸中怒火冲冲,厉声喝道,“你这丧尽天良的离经叛道之徒!如何有颜面在老夫面前讲这些无耻之言?!太子仁德,乃真正天命所归,昭昭若日,必能灭了你这失德失能的强弩之末!我父女俩即便是死,也绝不会有辱太子!又岂能与你这等贼人为伍?!”
冷宥话音刚落,慕容辉便抬脚重重一踢,正中他的面颊,当场踢得他口吐鲜血,震碎了两三颗牙。
他一脚用力踏在冷宥头上,伸袖厌恶的擦着脸上的唾沫,出言辱道,“冷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又以为你的女儿是什么东西?告诉你,她早已沦为本王的榻上玩物!至于你,本王倒要看看你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穿了他琵琶骨!”慕容辉眸中寒光一闪,发令道。
冷宥眦目欲裂,奋力挣扎,欲将眼前之人生撕活吞,他哑声怒吼道,“你这畜生!老夫跟你拼了!”
两名衙役却死死的压制着他,而下一瞬左肩便袭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令冷宥撕心裂肺的呻.吟起来,刹那间空气中的血气愈浓。
可冷宥却觉得这等痛楚算不了什么,他真是死都没有料到,慕容辉竟会一点都不顾道德廉耻,连自己的弟妹也要染指!
强烈的屈辱感火辣辣地打在自己心上,灼得冷宥的五脏六腑都要爆裂开一般!
假的。。。他说的一定是假的。。。若歌儿真的*于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那自己可再也没有脸面去面对太子和世子了。。。
又听一阵血肉割裂之音,随后一条铁链从冷宥右肩生生穿过,冷宥嘶吼了一声,双眸圆睁怒瞪,死死盯着慕容辉,表情极度怨愤。
衙役将铁链用力一拉,固定在地上,冷宥痛得眼前一黑,终是晕死了过去。
慕容辉冷眼瞧着晕死过去的冷宥,发令道,“传出去,丞相冷宥于府中私藏龙袍,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明日午时由本王亲自监斩,以儆效尤!”
哼,本王就不信你会眼睁睁的瞧着你爹去死。
待冷宥在牢房中醒来时,兀自昏昏沉沉,全身各处都传来阵阵剧痛,尤其是两肩上的痛更是让人无法忍受。
他双手微微颤抖,两肩处更痛得凶了,传来了铁器轻轻撞击之声,他一低头,原来那两条穿过他琵琶骨的铁链正和他双手的铁镣、脚踝上的铁链锁在了一起。
“冷大人。。你不要动。”身旁传来一声微弱至极的声音。
冷宥吃力地撇过头,只见西首屋角之中,还有一人正虚弱地望着自己。
“你。。你是。。”冷宥只觉得这年轻人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他也被重重的铁链穿了琵琶骨,雪白衣衫上皆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干结成块。
“属下顾寒。”
“你也是被慕容辉那畜生给。。。咳咳。”冷宥满目苍凉,不可抑止的重咳了起来。
“穿了琵琶骨,便是废人了。”顾寒双眸黯淡无光,那慕容辉忌惮自己的武功,便设计陷害自己入狱,并在饭菜中下了药,趁自己昏迷之际,穿了自己的琵琶骨,废了自己一身武功。
“老夫不怕成为废人!老夫只是恨。。恨自己无能无力,如今乱世未平,逆王当道,外有匈奴豺狼之辈虎视眈眈,内有北嵩叛恶之徒祸国殃民,可恨老夫。。老夫竟再活不过一日!”冷宥激愤道,忍不住两泪纵横。
顾寒垂着脑袋,却只是想着,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这时,甬道中传来一阵厮杀声,狱卒的惨叫声和囚徒的大声叫好声。
冷宥和顾寒相视一看,皆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五个狱卒持着刀竟一步一步退到这避无可避的天牢死狱之中,满眸惊恐,望着那个手持长枪,浑身是血的修罗。
冷宥和顾寒抬眼一看,不禁呆住了。
劫狱者,竟是慕容颜!
她本想重返皇宫,想法子把彦儿救出来,可却惊知冷宥明日便要被处斩的事。
且不说他是冷岚歌的父亲,光他对父皇和大燕忠心耿耿,为官数十年来忧国忧民,这等国之栋梁也绝不能死!
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从银色的枪头滴落下来。
慕容颜刺穿了最后那名狱卒的胸膛,转眸一看,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慕容颜取了狱卒腰间的钥匙,打开牢门,望着惨不忍睹的两人,怒骂道,“慕容辉这个畜生!”
“歌儿。。歌儿可是你救走的?”冷宥怔怔地望着这个不该出现的人,吃力地问道。
慕容颜重重的点了点,打开了冷宥手足上的铁镣,她一把拽住他肩上铁链,道,“若是疼,便喊出来。”说完,便用力将这琵琶骨中的铁链拉了出来。
冷宥撕心裂肺的叫了出来,疼得险些又晕过去。
慕容颜急忙扯下自己身上的衣衫,替冷宥的双肩包扎止血后,才奔到顾寒身前,看到他依旧挑着眉,硬是扯着一丝笑容望着自己,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慕兄。。你这枪法俊的很啊,什么时候教教我吧。”顾寒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谈这个!你可得给活我下去!你要是害得我妹妹守寡的话,我绝不放过你!”
慕容颜牢牢拽住顾寒肩胛处的铁链,却发现或许是因为他被穿琵琶骨的时间要比冷宥长的多,他的肉竟已和铁链长在了一起,让她不知该如何下手。
正犹豫中,甬道外又传来阵阵纷乱的脚步声,该是援兵来了。
“快带冷相先走!”顾寒面色一变,说道。
“不可!我得救你一起走!”
“我一个无名小卒,留下来,也不会死!你们快走!”顾寒急道,他实在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自己也绝不能拖慕容颜的后腿。
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容颜一咬牙,只好搀扶起冷宥,握紧手中长枪,对顾寒说道,“你等我!我定会救你出去!”
顾寒艰难地一笑,道,“答应我,别告诉你妹妹。。我如今的模样。”
慕容颜含泪点头,长枪一挥,直刺已到门前的侍卫胸中。
顾寒忍着剧痛,缓缓抬起手,轻轻婆娑上那死死绑在左腕上的一条红绳,想起那夜那丫头亲手给自己戴上时羞涩迷人的脸,心中依旧欣喜万分。
“这个送给你!你要是敢弄丢的话,本宫就砍了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