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巡演伦敦场结束後,就只剩下两个礼拜後的美国华盛顿,加拿大温哥华、多伦多场次,最後将以八月底的c市场作为此次世界巡迴演唱会的终点站。
因为影视公司计划与项目的调整,何沐笙的剧本期限往後挪至了年底,因此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琢磨剧本。她已经大致上列出了大纲与人设,接着便是填补细节。
她如今担任了薄荷糖乐团的助理,许多剧本里较专业的领域基本上都能找到人请教,因此她的剧本进度进行的十分顺利,趁着最近较为空閒,她几乎是卯起来写剧本。
当唐子尧手里拿着杯咖啡走上公司二楼时,一眼便瞧见了正坐在窗边垂头认真地写写画画的女子。
她今天穿了一件裸粉色连身长裙,乌丽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马尾,看上去既清爽又气质。只见她此时正咬着笔似在思考什麽,就连唐子尧已经走到她身後看了一会她也没有发觉。
直到他将手里的咖啡放到桌上,一手撑在她右侧的桌面上时,她才恍然回神。猛地抬眸时,便瞬间和他含着浅淡笑意的目光撞在一起。
“写什麽呢?”
何沐笙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好半晌才答:“我、我在想剧本的细节……”
她现在突然意识到,这个距离也太近了,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味……
唐子尧挑眉,垂眸看着她面前的笔记本,只见上头凌乱地写着几个句子、单词,他像是根本没有察觉“距离”这事,仍旧兀自看着她的笔记本,看上去像是很有兴趣似地。
何沐笙却觉得很紧张,胸膛底下那一颗心顿时跳得飞快。她下意识拿起放在一旁的咖啡抿了一口,然而,还没吞下去就听他说:“拿错了。”顿了下,“那杯是我的。”
何沐笙当下就傻眼了,“咕噜”一声,咖啡在此时顺着她的喉咙滑进食道里。
颤着手将杯子放下,她看着一旁属於自己的那杯,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对、对不起,我没注意……”她涨红了脸抬头看他,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唐子尧看着她窘迫的样子,轻笑一声,收回撑在桌上的手直起身子,道:“没关系。”拿过自己的咖啡,“我不介意。”
何沐笙看着他拿着那杯被她喝过的咖啡,心跳又是漏了一拍,却见他只是拿着也没有要喝的意思。尴尬的氛围在此时蔓延开来,何沐笙乾笑转移话题:“你要去录音室啊?”
“钢琴室。”唐子尧微笑道,又说:“对了,赵哥说你有问题要请教我?”
何沐笙一愣,她的确有几个剧本需要的问题想问,可她当时和赵哥说时没说要问唐子尧啊,她记得她是说团里的团员,比如华脩之类的……
虽然能直接问唐子尧是最好的,可她不太敢呀……
不过既然唐子尧都这样问了,她只好点头道:“嗯,可以吗?”
唐子尧闻言拿着咖啡往外走,一边说:“那过来吧。”
何沐笙见状一愣,这是要她跟着他一起去钢琴室?
见他的背影逐渐远去,她赶紧收拾了东西跟了上去。
钢琴室内,唐子尧正坐在一架纯白色的钢琴前,修长如玉的手放在键盘上,优雅而流畅地弹着琴。何沐笙则趴在钢琴上一边问他问题一边在笔记本上纪录着,很快地便问完了。
将纸笔收好後,她又将目光移向坐在钢琴前的唐子尧。他今天穿了一身黑,何沐笙发现他似乎特别喜欢黑色,日常穿搭时常走暗色系,不过他穿起暗色来也的确很好看,酷帅又神秘。
悠然的琴声缭绕在整个琴室里,何沐笙还趴在钢琴上静静地看着他,有些恍惚。
她忽然想起自己最初听到他的歌声、又看到他那副精致俊美的长相时,还嫌弃他有点“娘”,可後来仔细地去认识、了解他这个人後发现,他虽然相貌“阴柔”了点,但作风还是挺man的,在网上那些“糖衣cp”粉眼中,他也一直是个攻气十足的腹黑攻。
想到他和温一宇的“绯闻”,何沐笙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却在下一秒发现琴音突然停下。抬眸朝他看去时,就见他也正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笑什麽?”
何沐笙闻言顿时觉得很是心虚,可心里对於他的“性向问题”实在好奇得不行,当下便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话一说完她就想搧自己一巴掌,啊啊啊她怎麽问出来了!
正想解释时,却听他说:“没有。”
只见他薄唇微抿,唇角勾起了一抹笑,连精致的眉宇间似也含着淡淡的笑意,道:“我喜欢女人。”
何沐笙见他用这样温柔的表情说着“我喜欢女人”,怎麽就觉得他是在说“我喜欢你”呢……
她不得不说,这人除了作风挺man以外,还特别会撩……
她红着脸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故作淡定地说:“哦,原来是这样啊。”顿了顿,又问:“那你怎麽不澄清呢?”
唐子尧闻言挑眉,道:“以前觉得无伤大雅,所以也没有特别在意,不过现在……”目光在她身上打转了下,续道:“也许真该澄清一下了。”
“啊?”何沐笙愣了下,没明白。这时却见他突然将一把椅子拉到他身旁,随即拍了下椅垫对她说:“坐。”
“哎?”何沐笙有些懵,但还是顺从地走过去坐下。
“会弹琴吗?”唐子尧问她,见她摇头後,又挑了眉问:“你吉他弹得不错,自己学的?”
“是苏慕学教我的……”她下意识答,下一秒又解释道:“苏慕学就是……”
“我知道。”唐子尧勾了勾唇,“大众或许不晓得,但他在作曲界里还是小有名气的……他现在还作曲吗?”
何沐笙闻言垂眸,半晌才低声说:“他过世了。”
唐子尧闻言默然,见她耸拉着脑袋像是很难过的样子,突然很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然而手指动了下,却还是没有付诸行动,他只轻声说:“抱歉。”
“没关系。”何沐笙抬头冲他笑了下,似乎是觉得太沉重了,於是努力想缓和下气氛,道:“说起来他还是你的铁粉呢,一直立志想做出你那样子的音乐,要是知道他的偶像竟然知道他,他一定很高兴!”
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很是感慨,心底沉甸甸的,道:“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像家人一样……你想听听他的故事吗?”
唐子尧看着她,神色柔和,闻言轻轻应了声:“嗯。”
“慕学喜欢音乐,从小就特别喜欢,学了很多乐器,尤其喜欢吉他。我的吉他就是他教我的,不过我在音乐这方面不太拿手,你也知道的……总之,我学了很久才学会弹最简单的旋律,那时他还气得说我简直是音乐界的呆头鹅。”
说到这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唐子尧也笑了。接着又听她说:“高中刚毕业的时候,我们一起写了一首歌,就是永冬,一开始投了好几家唱片公司都石沉大海,直到最後意外被赵睿容大叔给看上,当时我们还特别高兴,为此大大庆祝了一番,後来才晓得是慕学的小叔叔偷偷帮着我们的……对了,他小叔叔现在的女朋友就是歆姐。”
唐子尧点点头,又问:“後来呢?”
何沐笙微笑道:“当慕学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小叔叔的帮忙,又生气又失落,甚至还一度怀疑自己……直到後来听赵睿容大叔说,他之所以会接受我们的demo,除了是因为小叔叔外,更多的是因为他喜欢这首歌,甚至还庆幸小叔叔让他有机会能看到这首歌,後来歌曲发行後,红了,我和慕学都特别高兴……”
“我一直以为他会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因为他是那样热爱音乐,热爱作曲的一个人,他写的曲子特别有温度,有股独特的生命力,只可惜……”
她垂下眸子,眼眶有点红,“三年前他被诊断罹患了腺泡状软组织肿瘤,这是一种罕见的、来源不明的恶性肿瘤,早期生长缓慢又无痛,很难被发现……後来因为癌细胞转移到肺部,很快就过世了……”
何沐笙至今仍是难以介怀,因为苏慕学的死亡来得那样突然,那样令人绝望。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无常,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要留住一个人那麽难。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实在走得太快太急了,我都还来不及和他说说话,来不及多陪陪他,他就离开了……”
还记得那时苏慕学的病情突然急速恶化,她在他床边痛哭,他抬起手颤巍巍地替她挽起颊边散落的发丝,笑着对她说:“阿笙,不要哭……”
後来他的意识陷入昏迷,不久後医生便宣告不治。
意识到自己失态,何沐笙揉了揉眼睛,低声道:“抱歉。”
此时她的眼睛鼻尖全是红的,看上去楚楚可怜,令人心疼。
唐子尧看着她,半晌,突然扭过头开始抬起琴来,旋律舒缓轻柔,然而听在何沐笙耳里,却似乎还含着淡淡的哀伤。
她愣了愣:“这旋律……”
唐子尧淡笑道:“我之前不经意看到你本子里夹着的那张五线谱,记住了上头的几个音调。不过,这首曲子貌似没有写完?”
何沐笙点点头,声音有点哑:“嗯,这首曲子慕学还来不及写完就……我一直觉得很遗憾,也曾经想过要写完它,只是我……没办法。”
“沐笙。”唐子尧突然喊她的名字,当她诧异地扭头看去时,就见他此时面上的神情异常温柔,只听他说:“我帮你完成它,好吗?”
泪水还是落了下来,何沐笙张了张嘴,很是不敢置信。然而却见他目光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她心里难掩激动,眼泪冒得更欢了。
“真的吗?”她脸上漾开笑容,一张脸红扑扑的,颊上布满泪痕,“谢谢,谢谢你……”
看着她这副神情,他终究没有忍住,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道:“不客气。”
何沐笙看着近在眼前的他,只觉得心跳乱了,浑身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就在这时,琴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子尧哥,你在……卧槽!”那声音顿了几秒又道:“不好意思我马上出去!”
门於是又关上了。
何沐笙:“……”是不是被人误会了什麽?
不过她毕竟是写浪漫爱情小说的人,也会忍不住想,当一个歌坛的大明星竟然愿意替一个小助理写歌,还是别人没写完的,这代表什麽呢?
他是不是……不对,也可能只是把她当成朋友,想替她完成遗憾,又或者他是为了感谢她在他生病时照顾他?
何沐笙於是为了这个问题陷入了纠结,而一旁的唐子尧只是笑。
彼时,琴房外头,华脩正呆呆地站在门外。
他刚刚看到什麽了?子尧哥在摸阿笙的头?表情还那麽温柔!
他不敢置信地拿手捂住嘴巴,下一秒立即拿起手机拨了出去,一边嚷嚷一边走远:“哥们,咱子尧哥有情况了!”
……
自从唐子尧答应要替她写完这首歌後,何沐笙工作起来便特别卖力,端茶倒水买咖啡,揉肩捶腿拿东西,简直把他当成皇帝伺候了。
见她最近老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後头像个忠心的小丫鬟,唐子尧忍不住挑了眉笑问:“讨好我?”
何沐笙闻言也笑,故意摆出一副谄媚的模样,道:“是啊是啊,你替我写歌可是无偿劳动,我自然得尽心尽力点。”
唐子尧闻言微微眯起眼,一双瑰丽妖娆的桃花眼似带了点不怀好意的笑,道:“谁说我替你写歌是无偿劳动?”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先一步转身走了。
何沐笙愣了愣,这句话是什麽意思?他帮她写歌不是无偿劳动?
见他逐渐走远了,她赶紧迈步追了上去,一边问:“你要收钱啊?”
让唐子尧写一首歌得多少钱啊,依他的行情,估计是天价……
唐子尧戴上墨镜,没有理她,只微微勾了下唇角。
心想,他不收钱,收点别的。
无偿劳动?呵,哪有这麽便宜。
而不远处一直鬼鬼祟祟地观察着唐子尧与何沐笙两人的薄荷糖乐团团员们,见状也是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们俩这到底啥情况?”
“子尧哥要追妹子?不像啊,我怎麽看都是阿笙在追他。”
“阿笙追他会成功吗?不过我瞧他应该也对人姑娘有点意思,你们怎麽看?”
“哈!子尧哥要真对阿笙有意思,那阿笙怎麽也跑不了,嘿嘿嘿……”
“你别笑得这麽猥琐行不?”
“说我猥琐,你自己还不是一脸兴奋,到底谁猥琐!”
“哎,你们别吵了,尽管看着就行,别嚷嚷!”
“咦,人呢……”
後来何沐笙也找了个时间将这事告诉了歆姐,歆姐一听说唐子尧竟然答应帮她写完苏慕学留下的那首曲子,当下惊诧极了。
她其实也曾想过替笙笙问问他,只是唐子尧这个音乐才子一向难搞,脾气又捉摸不定,依他现在的身价,就算有点交情都不一定会帮忙作曲,所以才一直没有问他。
然而他现在竟然愿意替笙笙写曲子了?而且据她所说,还是唐子尧主动提出来的?
於是歆姐看着何沐笙的目光顿时不一般了,还啧啧了两声。
不过,她其实也挺替笙笙高兴,毕竟,唐子尧嘛,乐坛才子,他的名字就等於词曲质量保证。
何沐笙也笑说:“其实让子尧哥完成这首曲子是我心中最理想的结果,当初会来这里蹲点除了是为了剧本外,更大的原因是为了这个,我想如果慕学知道了,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歆姐闻言看着面前这个低头含笑的清雅女子,也跟着笑了:“嗯,一定的。”
……
当北美洲的三场演唱会结束後,薄荷糖乐团众人又回到国内,准备十周年世界巡迴演唱会的最终场。地点在c市体育馆,届时不只来自各地的粉丝,连唐子尧的许多亲朋好友们也都会来参加。
彼时距演唱会只剩三天,乐团成员与一众随行人员已来到c市进行彩排。乐团成员们都是c市人,因此赵哥也没有强制要求他们必须住在酒店,特别大方地放他们回家了,这阵子忙了点,也是时候让他们和家人相处一下。
唐子尧刚回到c市时去了趟父母家,最近这两人正在考虑复婚的问题,对此他自然抱以十二万分的支持。
如今想起童年的事,他已经不再那麽介怀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吧。
和父母一起吃了顿饭,又将演唱会的门票给了他们後,唐子尧便回到他在c市另外买的房子,就在路乔轩夫妇家那栋楼的……楼上。
他前些日子才寄了演唱会vip给他们,这对夫妻就在他回家的这天送了份“礼物”来到他家门口——他们的宝贝儿子路瑾言小朋友。
“我一会有个手术,路乔轩今天系上有聚会,爷爷这阵子又恰好和朋友们去旅游,刚好你回来了,帮我看一下孩子吧?”
面对多年好友讨好的神情,又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无辜地看着他的小鬼头,唐子尧只得无奈的答应了。
“我们晚点就会来接他,谢谢你啦糖糖!”温一阳抱了他一下,又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道:“言言你先待在子尧叔叔家,妈妈或爸爸晚点来接你。”
路瑾言乖巧地点点头,冲自家妈妈挥挥小手,道:“麻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