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的时候,叶彩问叶默发生了什么事。
叶默说没什么。
叶彩说警察都找上门了。
今年不过八、九岁的弟弟叶默一板一眼告诉她:“只是有这个嫌疑,又没出现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警察象征性调查一下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叶彩无言以对,只是心里奇怪,弟弟和王聪,两个不同时空的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拣盘子里的土豆丝,掺米饭塞进嘴里,慢悠悠咀嚼,叶默说:“最近家里可能会来客人。爷爷您不用特意招待。”
老人家看了小叶默一眼,继续就着腐乳喝小酒。
……
下午,通过田叔叔家的电话,老人家和叶爸爸的工地取得了联系,他告诉叶爸爸,家里出了点状况,事儿不大,但人要求要走个程序,让叶爸爸抽空回来一趟。
时间最终定在了十月八号,那时候小杨老师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老人家合计着在那天把这事一并给解决了,免得成天忧心。
桥头南岸商店的田叔叔跟老人家谈起了这事,直说警察平日里闲得腻味,屁大点事还特地遣人前来调查,雷声大雨点小。他笑得肆无忌惮,几个在店里打牌的大人掺和进来,你一句我一句嘲讽着警方无谓的大阵仗,一帮酒囊饭袋巴拉巴拉的。
对于这次事件,这些大人几乎都是道听途说,远称不上了解事件的全貌,通过“小孩子打电话”、“家庭信息泄露”等几项主要线索,就妄下了“不过是儿戏”的定论。
叶彩还不清楚事件背后的蹊跷,直觉告诉她,弟弟这么做自然是有所图谋的,而且目的必然不会肤浅,至于在九八年,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何以干出这等事情,她不敢做任何判断。
偷觑着默默跟在老人家身后的弟弟,他那双沉静的眼睛,令叶彩恍然失神。
那双眼睛黑黑的,幽幽的,里边有一点亮光,任何角度都岿然不动,不知通往何处,只让叶彩感到熟悉,这种熟悉令她毛骨悚然,即刻打消了继续探索的念头。
……
黄昏时分,万物皆沐浴在金色光辉下,就连河堤上的小草,都在展示着自身的威严圣洁。
在光线昏沉的破落房间里,小妮子傻乎乎躺在床上,怀抱着中途搁笔的《诛仙》手稿本,眼睛很久才会眨那么一次,没有聚焦,似穿透到九霄云外。
她沉浸在黏着的安静当中,思绪如不受约束的飞鸟,翱翔、穿梭于不同时空片段,俯瞰那熟悉的一幕幕。
这番回顾有何意义,她没去考虑,只是思路顺着最初的猜想,在需要佐证时进行关联回想,一步步脱轨,直到漫无边际。
她想起后来人间蒸发、只给十里湾人留下一个冷笑话的小杨老师,想起最终躺在停尸房里的爸爸。想起一直窝在观#澜富士康作QC的好基友杨子凡,想起后来跟老爹一起天南地北修建轻轨的好基友罗志诚……她想起小学同学,初中同学,读了半年的高中校园中结识的同学。
想起后来在社会上遇到的那些间接教会她人情世故的形形色色的人。想起她第一次进厂打工就遭到暗扣工资的幕后主使、那个后来被群众揭露被组装车间壮汉子砸了一板凳在脑袋上的老乡主管;想起那个放下身段跟她做朋友、在中休时坐在楼梯台阶上感慨“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的之类唏嘘论调的年轻主管;想起第一次有心创业即幸运遇到的贵人,那个因为长期睡眠时间不足、免疫力低下,而成天红着眼睛拿纸巾擦鼻涕还跟她高谈阔论灌输心灵鸡汤正能量、后来听说仍然籍籍无名的淘宝店长。
最后她想起了对她后来事业的成功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合伙人,三次危机三次援助,前后出资近五百万,年纪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的王聪。
那是个吝于言辞、成天挂着忠厚微笑,内里却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心思活络的家伙。说有城府,也不尽然。人坦白过,之所以话少,完全是性格原因,越是给人感觉有城府,越是让人处处提防,其实他丁点城府都没有,只是内心偏苦大仇深类型罢了。
王聪起初是码农,后来学术知识跟不上技术更迭,索性响应时潮干了电商。他很熟悉那套潜规则,从不卖高端产品,而是仗着店铺流量庞大,拿设计精致的低廉商品尽可能的摆高价。虽然后来网购全面渗透到生活当中,网民几乎都会通过搜同款来找最低价同类商品,但前几年积累的财富早足够这家伙花三辈子,更何况他很快采取应对策略——将阵地从淘宝转移到京东,主攻微信、QQ购物,针对跟不上时代的大爷大妈人群。